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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 章 凌迟而死

看着万公公离开,贺太傅从马车上下来,提着食盒进入大理寺。

段煦将守赵玄的士兵调离,才带着贺太傅来到关押犯人的牢房,自己在不远处守着。

贺太傅走进去,把食盒中的饭菜摆在赵玄面前桌子上,还有一坛女儿红。

“多谢太傅来看我。”赵玄平静道。

贺太傅没说话,只拿出两个酒杯给两人倒满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干杯后一起仰头喝完。

十年没喝过酒,辛辣的味道呛的赵玄咳嗽起来,好一阵才停。

也是这味道提醒他,以前的苦难结束了,身上的重担也也可以卸下了。

贺太傅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吃些东西再喝。”

赵玄细细品着鲜美的鱼肉,仿佛品到了国泰民安。

贺太傅道:“这是老夫儿媳亲自下厨做的,可还合胃口?”

他放下筷子,由衷道:“嗯,很美味。日后湘州百姓也能每吃上这美味的鱼吗?”

吾愿以吾身为万民铺路,以吾心为万民立命,以吾血铸盛世太平。

贺太傅的心中又想到赵玄说过的这句话。

看着这个到死都在为百姓考虑的人,贺太傅心中竖立起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他对上赵玄的目光郑重承诺:“日后湘州百姓会和其他百姓一样,生有所养老有所依,鱼、肉百姓都吃得起。”

得到贺太傅的承诺,赵玄拿起酒壶,亲自给贺太傅倒酒,两人举杯痛饮。

“哈哈!痛快!”

“酒逢知己始觉酣!再来!”

狱中把酒言欢声畅快悦耳,两人饮的酣畅,一直喝到坛酒见底才罢休。

段煦感觉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比沉闷。

他亲自守在看房外不远处,没让一个狱卒接近这里。

赵玄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贺太傅才收走碗碟。

走到牢狱门口,贺太傅脚步一顿,想起一件事转过身问:“赵兄,可有人逼迫你做这些?”

赵玄对他的称呼略感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心里被感动填满。

他摇头道:“他只帮我平安到达京城。我们皆是自愿为子孙、为百姓博一条没有王家和匪盗的路。”

贺太傅放下食盒,朝赵玄深深一拜,当做最后的送别。

赵玄也朝贺太傅深深一拜。

*

萧煜醒来时,苏翎月已经起身,穿了一身素白长裙,领口和袖口处绣着一圈莲花图案,长发挽起,头上了一朵白色绒花,坐在桌子旁喝茶。

明白苏翎月的想法,萧煜撑着身子坐起来,皱眉问:“月儿也要去?”

听到萧煜的声音,苏翎月放下杯子,来到床边坐下,冲他笑笑。

看到萧煜皱起的眉头,又敛起笑,握住他的手指认真说:“赵大人让我觉得震撼,也让我敬佩,这样无私无畏的人,我也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能以自身为别人谋生路的人,若是不见一面,必将是人生一大憾事。

见苏翎月这样认真,萧煜没再反对,到那里不让她看行刑场面即可。

苏翎月给萧煜挑了一身黑色暗纹长袄,束同色花纹腰带,黑色缎带束发。

考虑到萧煜的身体,在苏翎月坚持下,两人吃了些素药膳粥才出发,前往刑场。

被抓进牢狱的人,昨日皇帝下旨已经全部释放,此时加上围观的百姓,整个刑场已经挤满了人。

肃亲王府的马车停在人群最外面,外面没有遮挡,掀开车帘可以清晰的看到邢台。

只是掀开车帘,邢台上的人让苏翎月惊的说不出话。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一动不动的被绑在木架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里裤,神色却依旧从容。

他瘦的全身皮包骨,腰竟然和苏翎月自己的腰差不多细。

车帘从手上滑落,苏翎月震惊不已,转身看向身旁的萧煜问:“王爷不是说他只有三十五岁吗?可他分明是个垂暮老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挑开车帘,萧煜目光沉沉的看着外面的情形,沉声道:“整个玉山县的百姓,已经十多年不知何为‘饱’,所得肉粮都进了官宦府邸。常年饥馁折磨,外加匪盗侵扰,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起先苏翎月听到他们忍饥挨饿,心中并没有具体的感受。

如今看到赵玄,她才真真切切了解饥,饿对于普通百姓是何种灾难。

对面,黎菁抱臂坐着一脸愤愤不平,清冷的脸上眉头紧皱。

“苏珩和狗皇帝才是罪魁祸首,如今却要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顶罪,真是天理不公!”

余光看到苏翎月一脸沉痛的表情,解释道:“我说的苏珩,没说王妃你。”

苏翎月摇摇头,闷闷的说:“这是他犯的错,与我并无关系,我永远也不会和他一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萧煜看到她神色痛苦的样子,大手覆上她的小手。

“杀了他!”

“杀了他!”

……

外面一声接一声喊杀声响起,萧煜掀开帘子,看到监刑官张忠正往台上走。

喊杀声从一两声,到成百上千人附和,呼声震耳欲聋。

看着台下高喊声,张忠并没阻止。

皇帝的暗卫就在一旁看着,民众呼声越大,皇帝就越高兴,那些曾经闹事的人就越安全。

自己舍命救下的人,高喊杀了自己,不知赵玄此刻心中有没有一丝悔意。

接近午时,三个行刑的狱卒拿着专用的匕首正在磨刀,刀刃闪着寒光,就等午时。

虽然隔得很远,苏翎月却仿佛能听到磨刀声,听的心中发紧,仿佛那刀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一样。

日晷上,影子落在午时上。

报时的人高喊:“午时到!”

张忠沉着脸,抬起千斤重的手,抽出令牌,扔出去。

“行刑!”

一声令下,三人走向绑在木架上的人。

赵玄抬起眼皮,目光从台下一一扫过,很多都是帮他发声的人,还有一些不认识的百姓、官员,贺太傅也在,还有远处马车里的人。

真好,他们都活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要去见受他连累而死的父母、兄弟还有妻子。

希望他们不要嫌弃自己,别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分别从两只胳膊和脸上开始割。

眼见着刀刃切开皮肤,赵玄身体动起来,可是手指粗的麻绳把他牢牢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

他死死咬着牙,目眦欲裂,干瘪的眼眶里,眼睛仿佛要因为极度的痛苦要掉出来一样,显得狰狞又可怕。

鲜血顺着伤口迅速蜿蜒而下,流到地上。

三片肉像涮锅子的肉片一样,被片下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赵玄太瘦,只一刀,就已经能看到骨头。

刽子手停顿的片刻,赵玄脱力的张开口急促呼吸,跟着吐出一口嫣红鲜血,血中混着几颗牙齿。

苏翎月已经泪流满面,胃里的粥在翻涌,她趴在车窗边,将一小碗粥吐的干干净净。

接着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后面的苏翎月没敢看。

虽然上一世看到过舅舅一家和自己被杀,可除了自己他们都是一剑毙命,自己因为太疼并未看到伤口是何惨状。

萧煜揽过苏翎月,把她满是泪痕的脸按在胸膛前,不让她看外面的情形。

他自己一张脸仿佛寒冰一样,目光冷冷的看着邢台上的画面。

七年前他因为伤的太重,没能来邢台这送别故人,此刻汩汩而下的鲜血像是另一把重剑,直直插入萧煜的心脏。

昏君不除,奸佞当道,还会有更多忠臣无辜丧命。

不管用什么手段,皇帝必须死!

马车里的黎菁,马车外的云亭都死死盯着行刑过程。

当年黎菁亲眼看到过唯一的哥哥人头落地,云亭亲眼看到过家变成尸山血海,亲人家仆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台上的鲜血和他们亲人的一样鲜红,一样无辜。

半个时辰不到,赵玄就死了,死于为百姓除害后的凌迟而死。

台下一片欢呼。

“太好了,赵玄终于死了!”

“敢骗我们,骗陛下,这种人就该死!”

……

一声声欢呼叫好声,刺的人心底发冷。

贺太傅看着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尸骨,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贺文和贺玉林忙一左一右扶住他,将他从人群中带走。

萧煜的胸口濡湿了一片,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吩咐云亭:“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