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 章 最锋利的剑
马车在王府侧门停下时，苏翎月已经停止哭泣，只是原本清澈的双眸红的不像话。
萧煜垂眸看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拭去眼角泪珠，轻声道：“吓成这样，可后悔过来？”
苏翎月心口堵的难受，吸了吸鼻子，握住萧煜另一只手，熟悉的凉意让她感到踏实。
“我是为赵玄感到不值。他要救的人为他的死欢呼，可见也是一群蠢笨的。为了这样一群人惨烈的死去，当真不值得。”
“我看到，他死之前是笑着的。”
萧煜看着她，神情温柔，“那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属于他最后的信仰。他们日后若有一个像他，于他都是值得。”
苏翎月怔怔的看着萧煜。
这一番话，像是在没有出路的暗巷里给她开了一道门，心里的窒闷和痛苦一瞬间消散，阳光照进来，照亮前进的路。
赵玄死了，那些学子还有几十年，未来或许会再出一个赵玄，或者几个。
也许他们会像他一样，一心为民，也许是在朝堂，也许是在一个小县城，为百姓纵死无悔。
苏翎月抬起脑袋，与萧煜温柔的目光对视，一扫先前的阴霾，大眼睛又盛满亮光，笃定的说：“若是没有这些事，你们一定能成朋友知己。”
萧煜淡淡一笑，捏了捏苏翎月的手。
从马车上下来，苏翎月挽着萧煜的胳膊往府内走。
想起她方才在马车上吐过，便问：“可要厨房送些吃食来？”
苏翎月想到刑场上血淋淋残酷的画面，胃里又是一阵不适。“我没胃口，王爷饿了就自己吃吧，更衣后我准备去找陆伯和灵儿，他们前两日教的我还没学会呢！”
最近这段时间，自从苏翎月跟着陆大夫和凌灵学习用毒以后，就不像从前，把心思全部放在萧煜身上。
萧煜沉眸，又睥了苏翎月一眼，发现苏翎月完全没在意他的情绪。
他沉着脸收回目光，吩咐云亭，“派人去醉仙居买王妃爱吃的芙蓉酥，还有城南的果脯蜜饯，这几日都备着。”
云亭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黎菁默默看着，她不明白，萧煜明知道云亭图谋不轨，还让他去办王妃的事。
回芙蓉阁的路上，萧煜又睥着苏翎月，苏翎月挽着他的胳膊走路，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只蜷翘的睫毛偶尔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洗漱更衣后，苏翎月带着彩蝶去了百草园，萧煜自己一个人去膳厅用膳。
午膳有新鲜的河虾，这个季节很难买到，萧煜夹了一个慢条斯理剥壳，剥好壳余光没看到身旁的人，便夹起虾仁咬了一口。
虾虽然很鲜，他却没有兴致剥第二只。
用完午膳，云亭也刚好回来，手里提着醉仙居的芙蓉酥和城南的果脯蜜饯。
目光瞥到云亭额角微不可察的汗，萧煜淡淡勾唇，吩咐彩衣，“芙蓉阁留一些，剩下的送到百草园。王妃今日吓着了，劝她吃些点心，别饿着。”
看到王爷对自家小姐的关心，彩衣笑着福身，“是，奴婢会劝的。”
让厅中其他人下去后，萧煜吩咐云亭：“去打听贺太傅是否醒了，若没醒带陆伯过去一趟。另外再安排人送赵玄尸骨回玉山县，同他父母妻儿葬在一起。”
“是，王爷。”提到刑场之事，云亭的神色又冷了几分，道：“王爷，只凭借流言，皇帝不会放苏珩出来，我们是不是还需要做点别的？”
萧煜的目光越过云亭，看向外面的阳光，道：“不用急，就在这两日。”
从厅中退出去后，云亭心中忍不住开始想萧煜平静从容的样子，猜测他会用什么办法。
跟随萧煜七年，萧煜对他言传身教，他却依旧看不透萧煜。
*
来到贺府，云亭问过熟悉的小厮，得知张太医还在府里医治，贺太傅始终没醒。就把萧煜的意思告诉贺文。
得到贺文的同意后，就回府去百草园寻陆大夫。
进入院子，满园晒的药草散发出淡淡清香。屋里是凌灵的讲解声和苏翎月、陆大夫的询问声。
云亭抬眸就看到苏翎月坐在圆桌旁，认真听凌灵讲述，再仔细观察手中的药材，观察完又执笔写字，白皙的手指如玉雕一般，神色认真又坚定。
凌灵率先看到云亭，告诉了苏翎月。
云亭通常不会来这，苏翎月心头一紧，忙出来问：“可是王爷有事？”
因为太焦急，两人距离有些近，只有一步远。
清澈的双眸中满是担忧。
云亭垂眸，轻声回道：“王妃安心，不是王爷，是贺太傅。”
他将萧煜交代的事告诉苏翎月。
听到萧煜没事，苏翎月的眉头才舒展开，松了一口气，说：“陆伯在里面，去跟他说吧。”
陆大夫听了云亭的来由，没有迟疑就应下了。
听到祖父要给大官治病，凌灵心里生出担忧，“祖父，治不好他们会不会要你的脑袋？”
陆大夫听了哑然失笑，轻轻敲了敲孙女的脑袋。
“小灵儿，王爷不会害祖父。而且太医院太医已经去过，他都治不好，若祖父能治，会是太傅府的恩人，若治不好也没关系。”
凌灵揉了揉并不疼的脑袋点头，可是心里还是担忧，便说道：“我要和祖父一起去，太傅家什么样我还没看过呢！”
陆大夫自从得了这个宝贝孙女，无有不应的，对孙女提的这一点要求自然也没法拒绝。
他边收拾东西，边认真叮嘱，“可以去，但要跟着我，不能乱跑。”
“好！听祖父的！”凌灵蹦蹦跳跳的走到陆大夫身旁，帮着一起收拾。
讲课的不在了，苏翎月今日的学习只能作罢。
云亭并没走，一身黑衣劲装少年一直站在门外。
等苏翎月拿着记着学习内容的出来时，他颔首恭敬道：“这里靠近暮云轩，我护送王妃回去。”
暮云轩的工人都是姜家人，按常理不会有危险。
但云亭这么一说，苏翎月也觉得有人护送更好一些，便没拒绝。
*
萧煜独自坐在花园里摇椅上晒太阳，虽然捧着书，一刻钟过去，他却一点页都没翻，目光对上对面直勾勾的视线，眉头皱起。
对面石桌旁，黎菁抱臂坐在那，目光直直的看他，阳光洒在她身上，固执的像个雕塑。
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萧煜身上看出一个洞，让他浑身不自在。
最终，萧煜还是妥协了，把书扣在腿上，淡淡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黎菁放下手臂坐好，垂眸又抬眸，问：“你不会再吐血了吧！”
“不会。”萧煜疑惑看她，不知她要说什么。
给萧煜心里做好预防，黎菁才拧着眉毛问：“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让云亭接近王妃，你就不怕那一天他伤害王妃，背叛你？”
萧煜垂眸，目光落在书上，白皙的指间摩挲着书封面，勾出一抹淡笑，“方才我让他派人去给王妃买糕点，他却亲自去了。”
黎菁冷着脸疑惑不解。“这又如何？”
萧煜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沉沉说：“她在我身边多了许多危险，日后如何并无定数。若有万一，这份觊觎或许能保她的命。”
萧煜虽是笑着，黎菁却从他眼中看到浓浓的悲伤，声音中也透着遗憾和不舍。
黎菁明白了萧煜话里的意思，心中一紧，不悦道：“说什么呢！那半棵灵火草就是偷我也给你偷出来！”
萧煜笑笑，“不用当真，还没到万一的时候，也不用你去偷。”
黎菁瞪着他，冷哼一声：“王妃我会保护好！反正你能约束他，别让他得逞就行！我回去练剑了！”
说完，拿着剑就走了。
云亭得不了逞，这一点萧煜很笃定。
曾经云亭的那一剑几乎让苏翎月丢了命，云亭也知道，正是这一点萧煜才能控制云亭的觊觎程度。
萧煜想起苏翎月几次三番认真说若有意外，等所有事都定了，她就去陪他的话，萧煜不禁苦笑。
他怎么舍得。
若有意外，他的月儿就无依无靠，苏珩这个父亲还不将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那时若有人能护住她，就只有云亭。
只要这份觊觎够深，够沉重，以后若有危险，云亭就会舍命保护月儿，会成为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