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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心门三通 > 第140章 夜雨思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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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笛在手,法界危机终于解除,可是还是没有孙家栋的任何讯息,他能在这骨笛之下存活吗?若是还活着,他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伏云隐片刻之间将这些想法过了一遍,心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寻找答案,他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待在这里了,“先回去。”

话毕他便携着古月朝上艰难飞去,鬼面随在他旁边一边御空一边开玩笑道,“老活佛,你是俺见过的最有本事的和尚,俺家乡那群和尚只会念经超度,和你不能比啊。”

伏云隐看着他硕大威猛的面具,真不知此人到底话中有几分真意,“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和古月难逃一死。”

鬼面哈哈一笑,“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不过你们应该用不着这东西吧,可以让给我吗?”

见他一脸渴望地瞧着伏云隐手中的骨笛,伏云隐将头转向上方,“不行。”

“额,抓这宝物俺也有一份功劳,活佛你就别太小气了嘛,你们又不缺宝物。”

“汝休道此言,这骨笛源远流长,有重大的研究价值,理应奉献给法脉,待孙公子的去向水落石出,事件结束后,我便会为它找寻合适的居所。”

鬼面见此觉知拗不过他,于是低头长叹,“你这活佛怎么也这般顽愚,物件不用,岂不糟蹋?本是无主之物,理应由强者居之。”

他这番话似曾相识,伏云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鬼面却突然沉默,不再说话,想了想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便不再理会。

三人毫无阻碍地上了地心之眼,却正好见到地洞上空有几人飞身而下,当先正是梵无累,后跟随着孙国辅,花溪道姑,伏劲青三人,见到伏云隐后,几人大为惊讶,本想快马加鞭下去营救他,却没想正主已经出来了,在那笛声下逃生无异于天方夜谭。

梵无累大喜,她即刻加速坠落,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到了伏云隐跟前,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抓住伏云隐两只小臂,语气激动道,“云隐,你逃出来了?”

伏云隐亦有着劫后余生的感动,他反手托住对方的双手,“嗯,有惊无险。”

“这真太好了,你……”

鬼面突然凑近道,“哈哈哈,你要感谢就感谢俺吧,俺在生死关头拼尽一切把他们救了上来。”

孙国辅几人落地后纷纷围了上来,“云隐贤侄,真是上天保佑,你们居然平安归来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花溪道姑心直口快,好奇地向伏云隐问到。

伏云隐放开梵无累双臂后,伸出袖袍中的右手,将掌心摊开道,“因为它被我等降伏了。”

众人目光一凝,心中一紧,再次见到这骨笛,他们便心生恐惧,生怕它再度暴起。

花溪道姑一下凑近,一股仙松之味便扑鼻而来,她盯着大眼,眉目颤动,随即看向平平无奇的伏云隐,此人名不见经传,如何有手段将骨笛驯化?

“你是怎么做到的?”

伏云隐笑了笑,“呵,运气罢了。”

“嘁,糊弄鬼呢?不说算了。”她怎么可能相信这套说辞,只当对方在消遣她。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云隐平安归来,这是幸事,不管怎样,这棘手的骨笛一破,便解决了当下的难关,对了云隐贤侄,你们后面有没有获得些我儿的消息?”

孙国辅期冀地问到,伏云隐三人最后能收服魔笛,说不定能有些蛛丝马迹。

可是随后他便会失望了,伏云隐摇了摇头道,“抱歉孙大人,我等并没有发现令郎的踪迹,因劲力耗尽,不得不即刻赶回来。”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眸光一暗,不过他瞬间打起精神来,拍拍伏云隐肩膀道,“算了,这么久了,要是有消息早该有了,也不急在一时,咱们先回去整顿整顿,研究研究接下来该做什么。”

“嗯。”

话毕孙国辅一振身,当先向上飞去,众人随之,一切不表。

……

“这法界中这般凶险,真不知下方还有何物?照这般下潜寻找,恐怕最后能量劲力耗尽,也不会有半点线索。”

出言之人是一位身着虎纹短衫的男子,他语音中夹杂部分粤腔,不明粤境本土语言的一些人只能凭着只言片语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若果真这般,孙大人,我等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这法界确实不是我等能应付的。”

坐在上首的孙国辅和几位金令,俱都哑口无言,他们明白这些宗师的顾虑,仅仅骨笛一物,就差点让众人全军覆没,可见这融合法界的诡谲程度。

嘟嘟嘟……

梵无累敲了敲桌面,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她淡定说道,“诸位同道,且听我一言,我认为这骨笛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

“哦?请梵尊者明示。”

“骨笛是先民所创,它本应该在古代遗迹中出现,成为出土文物,可是它好歹不歹地在法界现身,这就证实了法界中有上古修者在此地构建结界的事实。”

“既然是人为结界,那么地心谷的神秘外衣便被剥开了一半,即便有凶险,那也是能预防和抵御的,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如同今日一般及时逃生,若不是没有提前谋划,今日也不会这般狼狈。”

见梵无累将这些分析出来,其余人也渐渐将那恐惧的躁动心理压了下去,那虎纹衣男子再度问到,“梵尊者,你说的我等都能接受,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还能有这次的运气,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你们能够随时顾及我等的安全。”

虽然这人说话刺耳,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不错,孙大人,不是我等不想继续效力,确实是地心谷太过奇怪了,这种强度足以在隐门中进入鳌头行列,恕我等无能,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见众人打起了退堂鼓,纷纷攘攘间,他沉声叩桌,待众人安静后,他便道,“各位同道,实在抱歉了,这次让大家置身险地,又差点没能把大家带回来,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见谅。”

话毕他便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见孙国辅这般真诚,跳着要走的人也顿生歉意,确实如此,大家都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本就是为帮助孙家,现在事情没有办成,虽然责任不在己身,也难免有些愧疚。

孙国辅重新落座,他面带悲戚,深情款款道,“作为一名修行人,我明白各位修行到此处有多么不易,身后有无数的因缘等着诸位回归,鄙人在修行界忝列其中,背后也同样有无数的事情等着我去办,修行者功行至此,可见牵涉甚广,孙某没有理由因为一己之私,让大家重新到地心谷去冒险。”

“于修行界而言,孙某不便挽留,只是孙某养子二十余年,从他呱呱坠地开始,一点一点地将他养大,培育成人,其中深情,为人父者可尽知我心。只是不期他性情顽劣,行为极端,不明不白掉入这无边险地,若是见尸身也就罢了,偏偏一鳞半爪都不曾得到,家妻日夜梨花带雨,以泪洗面,府中上下,悲切哀婉,如今时日这般长久,孙某已经打定犬子遇难,若是能寻得他的尸身回来,孙某也心满意足了。”

孙国辅双手扶在桌面上,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见他眸光泛红,神情悲戚,双手因用力控制而青筋暴绽,足以见他内心中充斥有极度的无奈和悲伤。

众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花溪道姑长叹一声仰头背靠椅子,显然陷入两难境地。

“孙伯父,你别太……哎噫……呀!”

伏劲青本想豪言壮语几句,但又想起地心谷的遭遇,这令他也心生无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帐中陷入沉寂之时,伏云隐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孙大人,各位化境宗师是法脉顶梁柱,不可不考虑啊。”

孙国辅敛容问到,“那云隐贤侄可有良策?”

见伏云隐开口,其余人均向他看来,正是此人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降伏魔笛,以前从未听过伏云隐的名号,如今在封禅大会前夕,他却开始声名鹊起,足见这人修行有道,背后来历定不一般。

来者虽俱是隐门天骄,伏云隐却无丝毫不定心,修行多年,立身正心,岁月可鉴,他安然回应道,“孙大人,良策不敢当,只是贫僧知晓,若是人为,便是有万法,终有破它之道,何不我五人前去地心,再寻线索,待得有消息,需各位宗师前去,再同赴地心也不迟。”

孙国辅闻此言,思索片刻后便说,“可是,若无化境之力,那效率不就大大降低了吗?”

“孙伯父,云隐此言,却是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地心难测,即便慢一点,也总好过随时提心吊胆强。”梵无累亦发声言到。

“嗯,确实如此,十公里之下,更加难以揣测,化境没有办法御空,行动被极大限制,没有实际进展前,我认为还是应该暂时留下他们为上。”

花溪道姑随后直言,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见这个提议被广泛接受,孙国辅也不得不按捺下焦灼的心,呼出一口气后向众人抱拳道,“也好,是孙某心急了,没有顾虑大家的安危,承蒙大家依旧愿意鼎力相助,那便依云隐贤侄所言,明日我等五人前去,待有消息,再来求助。”

“我等惭愧,力不能逮,还望孙大人莫要见怪。”虎衣男子抱拳道。

“无妨,既如此,各位先回休息吧,孙家会送食物到各位住处,明日再行出发事宜。”

“遵命。”

……

“伏尊者,孙大人差我们送来两顶帐篷,今暮中沉闷,恐有夜雨,莫要淋湿了。”

一位衣着得体,满怀谦逊的管家老者带着一年轻力壮的家丁到得伏云隐五人处所,携来两顶帐篷以供休憩。

伏云隐合十谢过后,曹椽等人便将其支起,帐篷呈现三角柱型,每一顶能容纳三到四人,同处一宇,遇此良机,伏云隐为让田海螺多和女修接触,他特意拜托玉洱两人接纳田海螺,由于唐卯和曹椽迫切想知道他们走后地心谷发生了什么,极力拉着古月不让走,拗不过他们的古月便答应和他们挤在一顶帐篷内,伏云隐便独占一顶。

戌时时分,天色已尽,孙家人在各处支起便携灯柱,一位女子携餐盒送到伏云隐帐前。

“尊者,您饭后将提篮放在帐前即可。”

“嗯,谢谢。”

“不客气。”

待她走后,伏云隐将提篮打开,第一层是一碗米饭,下一层放一多孔菜碟,五六片金黄豆腐,一撮鱼腥草根,半碗拍黄瓜。

“红烧肉!这吃不吃?”

隔壁传来曹椽的声音,很明显,他的体格被厨房列入了食肉者清单。

“送回去换吧。”

“这特殊时节,不用给别人添麻烦了,超度它一番,吃了便是。”

古月从不是呆板修行者,吃一顿净肉,并无大碍,不分时候去过分强调身份,才是罪孽。

“听大师兄的,吃。”

饭罢,伏云隐将食盒放于帐外,安坐于内,他将骨笛放在掌心仔细端详,骨笛身上并无任何符文,整体自然,没有经过美化修饰,不是那么圆润的七孔显示着上古人民尚且粗糙的技艺。

“这骨笛和法界必然有什么联系,构建结界之人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将它放在那里,可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表面平平无奇的骨笛,带来了更多的疑虑,伏云隐怎么参也参不透它,直觉这东西很可能就是破局关键,可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考虑半晌他终归将其重新收起来,开始参禅打坐,进入寂灭态。

就在他刚闭眼时,帐外突然一阵响动,却是有一人向他走了过来,待他看向来人,对方已经走到跟前,且径直钻了进来。

“哎呀呀,有人在安稳多了,俺可受不了一个人待着,太闷。”

他正是鬼面,一个翻身,便躺在伏云隐前侧,不着防备地仰卧着。

“和尚,把你的骨笛借俺用用呗。”

伏云隐见是此人,重新闭眼道,“你拿它作甚?”

“玩一会儿嘛,反正没事干。”

“没事干可以下去寻找线索。”

他翻了个身,撑着面具看向伏云隐道,“老活佛,俺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下去保证得死,俺可不嫌活得长久一点。”

“既然贪生,何必来此冒险呢?”

“老和尚好没道理,贪生和冒险冲突吗?俺老舅当年穷的时候抓蛇卖,难道怕遇到毒蛇就不抓了吗?”

“既然明知会遇险,怎么不选择其他谋生方式?”

“嘿,你个老和尚不知天下人疾苦,干农民一年辛辛苦苦种个四十亩地,一季水稻,玉米,加些经济作物,不遇洪涝干旱,回收个七八万就不错了,刨除成本和各类开销,根本别想有家底,抓蛇虽然危险,若是运气好,走的地方多一点,三四个月就能当富农一年收成咧,俺倒想问问你,和尚不事生产,站在文化顶端享受供养,你有什么资格嘞?”

面对他无根由的质问,若是修行未成的人一定会陷入迷茫,伏云隐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平静道,“鬼面,若是从唯实生产理念出发,我无可辩驳,所有的修行者几乎都是游手好闲之人,他们可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经营,不辨百工。”

“可这世间,有两道耕耘之地,其一在土地,其二在灵台,事物产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见其完整运动,事灵台者,寂然不动,心游万仞,寻常人不可见其轨迹,两道耕耘之地各有擅长,互有补益,不可割裂视之,更不可以己之心,小觑他人之道。”

“佛门既然为清净之地,自有他一番道理,金刚经曾记载,佛入舍卫大城乞食,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佛门之所以选择乞食,不分贫富贵贱,一为修平等之心,二为节省时间在精神之地苦求精进,这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有何区别?”

“且不论佛门佛法精微,实际上它自禅宗入农以来,便提倡自给自足,我祖慧能便在五祖弘忍座下舂米八月,一日闻得金刚经,便开窍眼,入得真髓,思维境地一改牛马之愚性,身份虽未变,可在人生一途,已然不是未曾修行的凡夫能望其项背的了。可见佛法之利,是利众生,涵万物,向佛即是向上,学佛即是精进,修佛即是改命,汝今发此言,已然掉入分别心,虽有慈念,却执二端,非此即彼,贫僧好言告诫,或取或舍,全在你自己。”

听得他娓娓道来,如同法师坐台开示,鬼面奇迹般未有只言片语,好动的他也安静下来。

“哼,和尚话真多,俺都听腻歪了,休言休言!”

他翻回身,重新仰躺着,却不再说话讨要骨笛,或许他知道自己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吧。

“嗯……”

伏云隐鼻间轻哼一声,便继续修禅,帐顶这时候传进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果然如那老管家所言,这里下起了夜雨。

还好这帐篷下缝制有真皮垫子防水,若不然众人还得躺在湿滑的水地上。

哒哒哒哒哒……

无数的水滴垂直降落下来,方圆五百里的文水火山群都在雨水的浸润中,石缝间的燥气和着水渐渐升腾起来,带来一股尘味。

到得三更时分,临近午夜之时,燥气完全褪去,换来一股带着寒意的凉。

这时候伏云隐鼻间突然传来一阵香味,若隐若现,如空谷幽兰,这香味真是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他睁开眼,耳边听着淅沥沥的雨声,看着眼前陷入熟睡的鬼面,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愁绪。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朱彝尊的桂殿秋涌上心头,让他好似回到了那林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