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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在下,漫天的阴霾笼罩着四四方方的红墙,这样的大雪天,除了负责洒扫的宫女内官,没人愿意踏出宫门半步,一向热闹的宫廷,竟也变得静谧起来。

姜淮在宫道上快步疾行,发髻上不知何时积了雪,掩住了佩戴的头面,只有步摇的声音在风雪中叮咚作响。身上的衣物被雪水浸湿,北风刮起衣诀一角,她却似乎不知道冷,甚至没有裹紧身上被风吹散的披风。

快步走进凤仪宫殿内,云舒见到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忙走上前为她解下披风,一边用帕子为她擦拭着身上的雪水,一边吩咐小宫女去为她熬姜汤。

“娘娘,这是怎么了?”云舒拿过手炉给她暖手,“怎么弄成这样?跟着娘娘的人呢,都不给娘娘撑伞的吗!”

“我没事。”姜淮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方才感觉好了些,又给云舒使了个眼神让她屏退左右,这才开口道,“你这就去给春尘递消息,让他告诉宋清朔,只要他一回京,就滚来宫里见我!”

云舒从未见过她对宋清朔发这样大的脾气,当下便有些疑惑,“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姜淮考虑到苏微澜的顾虑,并未告知云舒真相,只说,“你把话带到,让他来见我就行。”

第二日夜晚,姜淮沐浴完正欲睡下,忽有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颀长身影自窗檐而入,从后面拥住她,熟悉的香味笼罩着她,那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怎么了,想我想的这样急切?”

她并未像往日那样与他缠绵,抬手便是狠狠一记耳光,直打在那人白皙俊秀的脸上,“郡主的事,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阿淮。”她这一巴掌打得重,宋清朔脸色顿时火辣辣的疼,知道她已得知此事,便也不欲继续隐瞒,只对她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怕你知道了这件事,会不管不顾的去苍鹭救她。到那时,陛下定会派禁军追杀,也会知晓你精于用毒,那太后的病因,也就瞒不住了。数罪并罚,你以为你还能有活路吗?我不能再让你涉险。”当年他的选择,对她的放弃,是他这些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怎么可能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那你知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啊?”她说这话的时候,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浑身都在颤抖,“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非要我在你和郡主之间选择的话,她比你还要重要。”

“我知道。”他自然知道苏微澜于姜淮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即便这样,他也不能让她深入险境。

“带我去见她。”姜淮坚定地说,“现在就去。”说着便要翻窗外出。

宋清朔一把拉住她正欲翻窗而去的身子,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柔声宽慰道:“我会救她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她的蛊毒。阿淮,别犯傻好吗?于我而言,郡主重要,你也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你。”

如果是四年前,她应该会很高兴宋清朔把她和苏微澜放在相同的位置,但是如今她满脑子只有救苏微澜的命,又怎会考虑这么多。

她还是坚持着,“你若是不带我去,明日我自会禀了陛下,前去王府上为她疗伤解毒。但是李庭言必定会派人跟随,到那时,我善毒一事就是真的瞒不住了,他也很快会知道,是我下毒使太后重病。”

宋清朔知晓她的脾气,也没了法子,只得长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才对她说:“算了,和我来吧。”

夜晚风雪未停,身着夜行衣疾行于屋檐之上,最不易被人察觉。姜淮轻功极高,行走时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若非她就在自己身侧,手里还握着她的手,宋清朔根本察觉不出她的存在。

“不错,这么多年了,功夫没丢。”他有些赞许地说。

姜淮却并不理会他,只是挣脱了他的手,更快速的朝前行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男人果真是没有心的。

“又生气了。”他有些无奈的摇头浅笑,“这臭脾气。”

不过两刻钟,他们便到了吴越王府上,潜入闺房时,姜淮一看到榻上躺着那人,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微澜姐姐。”她几乎是扑到了床榻前跪下,握着苏微澜冰凉的手,“怎么会这样…”

苏微澜依旧在沉睡,面目安详,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外,似乎她真的就只是睡着了,明日一早就会醒来,对姜淮说,“都什么时辰了还偷懒,快随我练剑去”。

宋清朔走到她身侧说:“蛊虫是从箭伤的伤口进入体内的,听那苗医说,微澜姐姐及时挖出了腐肉,因而蛊母尚未入体,这才保住了性命。只是蛊虫依旧在她体内,虽无法繁殖,毒素却在,因此姐姐才陷入了沉睡。”

“你背过身去。”姜淮对他说道,见他转身才解开苏微澜的衣衫,一把拉下她肩头缠绕的纱布,如她预想的一样,伤口根本没有愈合,幸而下人们侍奉得宜,否则定会生蛆。

她拿出匕首割开手掌,挤出鲜血滴在碟子内,又立刻包扎好伤口,很快便有几根猩红色的蠕虫从伤口爬出,爬到了碟子里。

“果然是血蚕蛊”,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蛊虫毒性虽强,但也不是全无解药,而且也是她熟悉的蛊毒。

她立刻用银针挑起那些蠕虫于火焰中点燃,发出的噼啪声吸引了宋清朔的注意,“姐姐有救吗?”

“有。”姜淮的声音轻松了许多,“是血蚕蛊,用赤焰蛊加青黛与夏枯草便可以清除这种蛊毒。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静雅阁中取。”

“你留在这吧,我去。”宋清朔看外面风雪大作,不欲她来回奔波折腾。

“将军知道在哪里吗?”姜淮反问道,“那些蛊虫都是剧毒,若稍有不慎,将军自己也会中蛊,甚至还有些蛊,我都没配出解药。”

“我当然知道。”宋清朔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自你离开后,我时常会去你房中,那里还和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那些物件摆放的地方,只怕我比你还熟悉些。”

姜淮心生波澜,她的宋将军…真的比她想的,还要思念她…但此刻也不是叙旧调情的时候,她嘱咐了宋清朔一些事宜后,让他快去快回,便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看着苏微澜的睡颜,弯下身枕在她的腿上,就像她小时候受了委屈,哭着去找苏微澜,微澜姐姐安慰她的时候一样。想到这,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该怎么说服或是瞒着宋清朔呢。

若是宋清朔知道了解药的办法,他是会拦着自己不许她尝试,还是会纠结一番,却最终松口答应,又或是,毫不犹豫的让她上手。应该是第二种吧…她想,他如今除了微澜姐姐,也是在乎我的。

这么想着,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是钱塘的冬季,难得的下了大雪,苏微澜划着船,带她去湖心亭赏雪,她说,“阿淮,我特意命人备了暖锅子,还有春日里我们一起酿的樱花酒,最适合在这大雪天享用了”。

她虽是苏家嫡幼女,但其实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吴越王偏宠苏微沁,王妃心里更是只有她的长子长女,不苛待她就不错了。所以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只有她的小阿淮。

风裹着雪花吹进屋内,伴着那阵淡香,姜淮醒了,见宋清朔刚好回来,头发上粘了些雪花,她伸手拂去,顺手把怀中的手炉递给他,“一会解毒之时,郡主需全身赤裸,将军还是去外间等候吧。”她想了个极好的理由。

宋清朔却皱着眉,不肯将那藏有赤焰蛊的盒子递给她,只问她道:“你告诉我,那毒到底要怎么解。”

“哎呀简单的很。”姜淮故作轻松地说,“只需划开郡主手心与伤口处放血,将放出的血与这赤焰蛊放置在一处,郡主体内的血蚕蛊便会被赤焰蛊吸引而自伤口处爬出体外,而后被吞噬。简单的很,郡主体内蛊虫不多,两个时辰就能弄完。”

“你是不是当我三岁小孩好骗啊?”宋清朔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既说了血蚕蛊的毒好解,那也就不可能单你一人知晓。在苍鹭的时候,我问过苗医,也逼问过给姐姐下毒的南越余孽,他们都说,赤焰蛊能吞噬血蚕蛊,但必须在人体内方才有效。所以若是要解微澜姐姐的毒,必须先将赤焰蛊种于新的宿主体内,而后以毒攻毒,吸出血蚕蛊。但那新的宿主,倘若不是武功高强内力强劲,且精于蛊毒能够控制体内蛊虫,轻则气血亏损缠绵病榻,重则当场毙命七窍流血。所以你以为,为什么在苍鹭这么久,我都没有找出解毒的法子,还一直瞒着你?”

“南越余孽的话将军都信,未免太天真了些。”姜淮不愿承认他所说的事实,尽力掩饰着。

“姜淮!”宋清朔沉声喝道,“我不许你再拿自己去冒险!你若非要找个新的宿主,就在我身上下蛊吧。”

“蛊毒的宿主,必须是同性之人,将军何时成了女子,我竟不知。”姜淮阴阳怪气地开着无聊的玩笑,只想缓和下气氛。

“总之我不许你拿自己犯险。”宋清朔抱紧了她,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阿淮。我不能没有你。别犯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将军。”姜淮感动于他对自己的看重,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伸出手拥抱着眼前的人,顺势从他手中抢过那个瓷瓶,“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你把郡主从苍鹭带回来,便是知道,只有我才有可能救她。赤焰蛊解毒的法子,你一直都清楚,却还是为我去拿了蛊虫过来,因为你心中早就有选择了。你放不下我,但你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去死。所以清朔,别纠结了,这是最好的法子。”

“阿淮!”有几滴泪落在她的手上,却不是她的泪水,他抱的她很紧很紧,勒的她有些痛,她推开了他,“马上就天亮了,不宜耽搁。将军还是先行回避吧。”

宋清朔还是放开了手,转身朝屋外走去,却在临出门前,转过身对她说:“阿淮,我现在对微澜姐姐,真的只是把她当作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并肩作战的战友,姐姐对我的感情亦是如此。所以别想太多,我如今,只倾心于你。”

她从没想过会听到宋清朔说出这番话,所以他是真的,是真的喜欢啊。是真话吗,是真是假,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笑着应声回道:“嗯,我知道。清朔,你放心,我和郡主都会无恙。”

她打开了那个瓷瓶,挑出其中的赤红色蛊虫放入茶水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下。赤焰蛊的毒性,她最是了解,但是只要是为了苏微澜,放手一搏,她愿意的。

很快毒性便发作了,浑身都传来剧痛,那种痛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一样,她用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大腿,方才没有让自己晕厥过去。她立刻割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汩汩流出,但她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她又割开苏微澜的掌心,挤出那些黑色的毒血,流着血的双手也握紧了她的手,鲜血交汇在一起,苏微澜体内的蛊虫爬了出来,又顺着鲜血,爬入她的体内。

疼痛更剧烈了,她几乎感觉自己要濒死过去,如果真的死了,清朔和她,他们都会很伤心吧。

她努力深呼吸平缓内力,控制内力顺着脉络流动,蛊毒也随之流动聚集到一处,疼痛渐渐淡去,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心脉”,那是最好的聚毒之所,虽说一朝毒发必会瞬间身亡,但那也是最不易毒发的地方,毒素汇聚后,只要不是心脉受创,便不会发作,与常人无异。

她抓过一把夏枯草与青黛,干嚼着便咽了下去,平复内力后慢慢聚集内力,顺着脉络流动,将体内的蛊毒汇聚于心脉,而后封穴。做完这一切,身上的疼痛散去,她也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独自睡在王府厢房,宋清朔趴在她的床榻边睡着了,他还穿着昨晚的夜行衣,神色憔悴,下巴上甚至还长出了青色的胡渣。他竟然没有去看郡主,而是陪着她…她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真的瘦了很多,颧骨都有些凸了出来,比之先前的温润与俊美,更多了几分冷厉。

感受到她的触碰,他醒了过来,关切地问道:“身子感觉怎么样?幸好醒了,我真的怕你再也醒不过来。阿淮,对不起…”

“好好地同我道歉做什么。”姜淮觉得有些好笑,“早就对你说了无碍的,你偏不信。”

宋清朔拿过一旁的牛乳红糖红枣燕窝,一勺一勺喂她吃下,“多吃些,补血的。你是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一床的血,吓成什么样子。姐姐醒的比你还早,你给她解毒后没多久,她便醒了,如今已安然无恙,你放心。宫里头云舒也和李庭言说了,就说郡主尚未醒转,你担忧不已,想留在这陪她几日。他也允了。所以别担心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住着,我陪着你。”

“郡主没事就好,她没事了,你也就安心了吧。”姜淮笑着说,伸出手想拿过碗自己吃,她实在受不了这娇弱的模样,却被宋清朔拦了下来。

他指了指她两手上的纱布道:“你如今这样,还是安心歇着,我来吧。”

姜淮听话的吃完了燕窝,觉得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想下床去看苏微澜,被宋清朔一把拦腰抱住,把她抱回榻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姐姐真的无碍,你失血过多,今日好好躺着歇息,你若想见她,晚些时候等她休息好了,让她来看你便是。”

“好。”姜淮应声,也不愿再强求什么,所幸苏微澜已经无碍,这就够了。

宋清朔却忽紧紧抱住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阿淮,你安然无恙,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