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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空的1780年8月15日,是混乱的一天。

不像后世那样有即时的沟通工具,此时参与或被卷入西岱岛兵变的各位主要人物,就像被分散在海洋中的几处孤岛一样,对其它岛屿的情况所知甚少,只能依照想象中的发展来行事。后来有人评价,在信息受限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出了一些昏招。在这场博弈中,赢家策略最高明、最正确的一方,而是犯下的错误最少的。

坐在临时帐篷里,听着帐外来来往往、吵吵嚷嚷的人群,路易十六的思绪不由得飞到营帐正对的那座颇有历史的古朴建筑里。巴黎高等法院建院500年,大概还是第一次被军队包围。

一等表态完毕,他对众人来说就没有多大用处了:艾吉永等人拿到了出兵的合法化依据,本纳里奥认为自己帮助他变成了更理想的君主,想从危险的地方逃出来的人也得到了安全。他们都相当满足。

外边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叫喊声,营帐内却相当安静;只有他最信赖的贴身侍从在身边。

他看了一眼守在帐门外的两个瑞士近卫军士兵。无论如何,他们对国王保持着应有的尊重,站岗的地方远到不足以听到这些私密对话。

“你觉得我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吗?”

贴身侍从愣了一下,回答:“您是国王,无论擅长还是不擅长,您的话别人都得当作真的来听。”

“……嗯,有道理。”

玛丽找他私下谈话时,先讲了个故事,据说来自世面上流传的某个中国故事集——他的妻子看的书总是很多很杂,自己就不太提得起兴趣了,也只听说过伏尔泰改编的《中国孤儿》。

故事名字叫“清君侧”。

据说类似的事情在中国久远的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打着“肃清君主身边奸人”的旗号起兵,其结果都是与君主对抗;无论发动者本心如何,沾惹上兵权,结局总不会像一开始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几次著名的事件中,有一次君主在叛乱者的压力下讲身边的‘奸人’杀死,但叛乱却没有停止;有两次君主被迫逃亡、一次被杀死。成功的反叛者不是当了摄政王,就是自立做了君主。”

路易听懂了。

无论两人关系如何,此时他们是坐在同一条船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路易叹口气,“我原本就没有这种打算。”

见她姣好的脸蛋上露出些微惊讶,他不由得又是暗叹,难道作为丈夫,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她难道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会一直保护她?

“我……咳。我去下令,让法院里所有人组织起来,抵抗到底。我们人不少,应该能派上用处。待会儿我再到阵前喊话,揭穿他们的阴谋。”

他将到了嘴边的自白咽了回去。事到如今,有些话也不必在多说了。

他可能不是玛丽心中最完美的对象,她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女人。但对比许多贵族夫妻,他们的生活还过得下去,又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既然在上帝面前发誓和她结为伴侣,他就打算履行承诺,携手一辈子。

玛丽回过神来:“等等。用不着下令。现在人心涣散,大家都想着怎么逃跑。瑞士百人队虽然斗志很高,但毕竟人数不够,最好不要直接抵抗。”

“我想,本纳里奥应该会听我的命令。他一向对我忠心耿耿。”

“如果他肯听你的命令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行动。他忠于你,但更忠于那个‘忠于’你的自己。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种人最难改变,因为只有理想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那我们该怎么办?”

“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路易照做了。他还尽可能地拖延了时间,希望玛丽能顺利离开。

按照她的说法,他们有过应急预案,如果她被困,应该由谁来营救她;甚至如果那个人没办法脱身,又由谁来代替他完成。

玛丽比他更懂得怎么在不安稳的王座上生存。

分别时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尽快回来救你的。”

他承认,这感觉很是新鲜。不是应该由英雄拯救公主吗?

“两位‘骑士’省了我不少麻烦,”雅诺笑着说,“我原本打算乔装潜进来——虽然现在也乔装了,不过比我的计划要顺利得多。”

“我没有帮上什么忙,是博蒙特认识那位小队长;对方答应让我们进来。不过恐怕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带你出去。”费尔森忙澄清。

说来有意思,这位来自瑞典的青年博蒙特与法兰西卫队第四连的博蒙特公爵同姓,但并不同源,也不是贵族。

玛丽向他致谢,而后说:“关于我怎么逃出去,不必担心,雅诺会有办法的。”

费尔森忧心忡忡:“逃出去之后该怎么办?国王看起来已经不信任你了。离开巴黎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逃出国外;回奥地利,或者去瑞典也可以。”

“为什么要逃?”玛丽嘴角微翘,笑意未达眼底,“当然要反击。”

“反击?对方可是政权和军队,我们要怎么跟他们对抗?”

“陛下也有军队。”雅诺懒懒地说。

“奥地利卫队吗?只有区区300人……”

“不只这些,我的朋友,不只这些。”

贝尔蒂埃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离开美国战场回到这里,原本是想过暂时一段平静日子的。

直到现在,他还会不时在半夜从梦中忽然醒来,以为夜间有急行军任务,或者遭遇了突袭。床头特意留下的灯火摇曳着将悄无声息的房间映照出来,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法国。这种幸福感仿佛劫后余生,他舒心地躺回柔软的床铺,在夜鸟不时的啼声中睡着。

他父亲也在军队供职,担任地形考察部队的中校,最大的成就是为路易十五献上了王室猎场的地形图;父亲将他送往军队,就是希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原本他的一辈子就该这么顺顺当当过下去,不想他的上司郎贝斯克亲王忽然把他“赶”到法兰西卫队,还说是王后钦点。稀里糊涂过去,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心态,也算兢兢业业,意外地升迁的速度还不慢。后来王后又直接将他钦点到了新大陆——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中了王后的胃口。

坐上返回欧洲的奥罗拉号时,他根本想不到,回到平和已久的巴黎还能遇上这种事。

更无奈的是,他没法选择中立。就算想也来不及了——贵族骑兵队找上门来,显然已经完全把他算进了王后党。

“敌方在设置路障了……果然并没打算进攻,只是不想让我们出去救王后。”

他原本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被围堵,直到那一头指挥官派来的使者劝降,才知道原委。

“好在王后提醒过要提高戒备,”他暗想,“赶在前天把那两个刺儿头收拾了。要是拖到今天就来不及了。”

刚接管法兰西近卫军第三营数月,凭空上任的新指挥官遇到刁难才算正常。老指挥官退役,他的一个副手原本最有望接任,忽然被人抢走,怨气怎能不大?就算贝尔蒂埃顶着战斗英雄光环也不管用。

在新大陆,他最擅长的领域就是内务。处理不安分的下属,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是提拔了那伙人原先的对头,颁布了一些新法令,找到他们的错处,照军法狠罚一顿,降级或者开除。

内无忧患,本该对外出击了;然而他慎重再慎重。

他现在的敌人,贵族骑兵队,名义上总共有2000个骑兵;派到这里的大约有800个。这听起来跟他的营人数一样多。

“名义上”就意味着有“实际上”。

这些贵族骑兵每个人都有至少一个随身仆人,平常服侍他们,替他们扛枪,战时替他们上膛——这些龙骑兵通常有至少两把长□□,一射一换轮流用;有钱的甚至还带着几把上膛的□□,随时起手。

仆人有时还充当步卒,因此都是身体素质优秀的棒小伙子。

这种带仆人上战场的习惯,从骑士们还拿着长矛的时候就开始了,延续了整个中世纪。

换句话说,敌方实际人数在我方一倍以上。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精彩案例不少。不过它们之所以会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案例,就是因为太不寻常了——一般情况下,人多就是胜利。要想创造精彩,就得有天才的好主意才行。

他自问不是个天才。

他精于计算,记忆力也很强;无论是华盛顿还是拉法耶特,都对他的统筹能力另眼相看。华盛顿说他“只要得到一个明确的计划,就能以惊人的高效率、高完成度执行出来。”

前提就是有计划。

“少校,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干看着?等他们设好路障,我们要出去就更困难了。”他的侍从兵问。

贝尔蒂埃心里叫苦,“出去干嘛?”

“不是要去救王后吗?”

“王后能耐这么大,手底下这么多人,不缺我一个营。”

嘴上这么说,他却又拿起望远镜。镜头里那些骑士仆从忙忙碌碌地搬来圆木和石头,骑士们不是骑着马趾高气昂地来回监工,就是下了马躲在树荫下纳凉闲聊。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贝尔蒂埃说,“也该检验检验我们‘试验连’的实战效果了。”

第三营原有3个掷弹兵连,3个普通步兵连;他带着王后嘱咐的特别任务而来,因此上任伊始,立刻着手重新编组,将原先6个连缩减为5个,抽调人手组成一个新的“试验连”——这种重编其实也是打散原先那些拉帮结派对抗他的小团体的方法之一。

当然,“试验连”只是王后的说法;营地里对它另有称呼——炮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