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去,哪儿了?”

池妍瞬间有点懵地脱口问出。

其实她知道内心深处是明白了什么。

自称是“二婶子”的女人,收了收啜泣声,安慰着答道:

“你爸去世了,我跟你二叔今天很早收工回家,一晚上都没看到你爸出门,以前他晚上都要过来跟你二叔喝两口的,九点的时候你二叔推门进去,你爸已经躺在厨房的地上,身体都凉透了……你二叔就赶紧喊我……”

池妍拿电话的手仿佛冻僵了,她的语气还是尽量平静:“送医院吗?抢救。”

心底挖空的一处克制不住地翻涌上阵阵空空的酸疼。

“没用了,医生说人没了,身体都凉了,也不知道是几点去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池妍张了张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家茅台专营店里。

当时的苏伟良正拿着从周睿成那里拿来的卖女儿的钱,正在茅台店里消费。

从那次之后,池妍就对这个生父彻底失望透了。

决定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

就算是后来他从老家给她寄来一箱箱家乡特产,池妍也扔进垃圾桶里。

这样一个父亲,现在说没就没了……

“小妍啊,你爸妈离婚之后你爸爸也没有再娶,以前还有你姐姐在,后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现在人没了,这身后事还要你这个唯一的孩子来……”

沉默了几秒钟后,池妍应声道:“好。”

“那你明天几点回来?”

“我现在回去。”

挂完电话后,她看到陆江蓠正看着她。

“出什么事了?”陆江蓠问道。

“我……晚上要回老家一趟。”

“让陈坦送你。”

“送到机场就可以。”

“你回哪个老家?”陆江蓠知道她外婆家并不太远。

“回我爸家。”

陆江蓠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随后便让陈坦打电话,给池妍弄了张最近航班的机票。

陈坦把池妍送到机场,确认她安全登机后才回医院跟陆江蓠汇报。

“你马上去办一件事。”陆江蓠吩咐道,“结婚前你安排人给池妍做体检,有做过过敏源检测吗?”

陈坦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有,当时做的体检项目非常详细。”

“她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我记得没有,有的话就会特别标记出来了。”

“你确定?没有对花生或什么坚果之类的过敏吗?”

“没有,陆总,我再查查。”

陈坦发觉了陆江蓠的发问很奇怪,记得当时他把体检报告上交给时,陆江蓠看都懒得看一眼,只说句“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行了。”

今天怎么要查一个过敏源?

难道是因为自己酒精过敏后怕了,就担心太太是否也有过敏?

百思不得其解。

不到十分钟,体检报告就调出来了。

陈坦连忙发给陆江蓠。

陆江蓠手指快速滑动,找到过敏源检测的报告页面。

在花生的那一项里,显示的是阴性。

其他过敏源也都是阴性。

陆江蓠的眉头微微地紧锁起来,深邃的瞳孔仿佛夜晚翻涌的大海。

看得陈坦有点担心,跟在陆总身边这么久,还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陆总,怎么了?”

“她起飞了?”

“是的。”

“我要坐下一个航班,马上安排。”

“最早的要等明天,太太坐的就是今天最后一班。”

“你去安排,我要最快到那里。”

“可是陆总您还在住院。”

“马上去安排。”

“是。”陈坦不敢违抗。

……

下了飞机,池妍打车十几公里,才回到小时候的老家。

村口的老榕树还在那里,只是更茂盛深沉许多。

池妍还清楚记得跟母亲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姐姐哭着追到榕树下,她紧紧握着姐姐的手不放开。

“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

姐姐也哭着,却用袖子帮她擦干眼泪,安慰道:

“妍妍,姐姐要是跟你和妈妈一起走了,爸爸会很可怜的……”

“爸爸不可怜,爸爸打妈妈,爸爸是个大坏蛋。”

当时的池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爸爸那么坏,姐姐还是选择留下来。

“姐姐长大了会去看妍妍的,姐姐要留下来照顾爸爸……”

母亲蹲下身,一手将她们姐妹两个搂在怀里,也哭了。

池妍记得,最后是看到父亲走出来了,母亲才放下姐姐,拉着她的手,上了一辆皮卡车。

而年幼的她,贴在车后座的玻璃窗上,不停地挥手,叫着:“姐姐,姐姐……”

后来,母亲会每年几次带她回来,专门看姐姐。

似乎是约定俗成的,只要她们回来看姐姐,父亲就会出门。

初中之后,她每周都会跟姐姐写信……

回忆阵阵清晰地涌现在脑海。

池妍胸口的痛楚跟着呼吸大口大口地清冽起来。

脚步往那栋几十年都没大变化的平层屋子走去。

几双陌生的眼睛木然又诧异地看着她。

直到一个微胖女人看到她,问了声:“你是小妍?你回来了……”

说着眼泪滚出来,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到这里的每一步,池妍都走得举步维艰。

当看到老旧的木床上笔挺躺着的他,单薄的被单从头盖到脚,只剩小小的一具。

池妍不知为何脑海里闪现的是去年他站在寒冷的大马路等她的样子:

背着个破旧的迷彩大双肩包,干瘪发白的唇抿着半截烟,从昏黄的路灯下走来。

从兜里掏出个小袋子,递到池妍手上,“饿了吧小妍,肉夹馍,爸刚在路边买的,还热乎着呢,先垫垫肚子啊。”

……

他躺着的那张床,是小时候一家四口挤过的床。

看着床上单薄瘦小的躯体,甚至比她接诊过的一些大型动物的躯体还小。

池妍的心在抽搐,眼泪已不听使唤地流了满脸。

她掀开灰白色的被单,哽咽着唤了一句:“爸……”

身后二婶子的哭声立即响彻整个小房间。

“伟良啊伟良,你女儿小妍回来了……可怜的伟良可怜,一句话没留下你就走了……”

乡下的夜晚格外寒凉。

根据老家习俗,没有儿子的苏伟良第二天就要出殡。

好在最后还有个女儿,替他送终。

仪式结束之后,池妍有点恍惚。

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牵引着完成所有流程。

哭得身体很疲累,心空空地又被挖走了一块。

从姐姐、母亲、继父,现在又是父亲,池妍感觉人生越来越孤单。

再独立强大也依旧孤单。

以前对父亲的埋怨和失望,现在好像统统没有意义了。

他也听不到了。

池妍静静地坐在父亲倒下的那间昏暗的小厨房里。

旁边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里面有几袋装好的特产,是这个季节家乡特有的栗子。

箱子旁还有些没来得及装的东西。

而桌面纸条上写的地址,就是池妍那套房子的地址。

即便她没有一次回复,父亲还是坚持着隔段时间就把好吃的东西寄给她。

池妍最后一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得整间屋子都跟着悲恸起来。

屋外的邻居们听到也跟着抹眼泪。

二婶子进屋来安慰她:“小妍啊不哭了,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