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秋芙一下愣住,“父皇说什么?”
“皇上被砍头前,我在那陪着皇上,师父早就被杀了。”小融公公低着头。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那个坏人说给皇上说遗言的时间。”
“皇上最后看着我,他让我转告殿下,他不怪您,他说您肯定会很自责。”
“皇上让我交代您,如果能活下去,要好好吃饭,不能不吃饭,也要好好睡觉。”
“堂溪止这个变数没人料得到,他让我告诉您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只是,殿下的过大了,皇上说,他先下地狱去给您赎罪去,要在您下去前,替您把罪还清,这样您下去后就不用受苦受难了。”
“皇上说,您那样娇生惯养,肯定受不了那些苦楚的。”
“皇上说,不要自责,不要消沉,他从来都没有怪过您任何。”
“皇上说,他其实做不到公正的,他的心很偏很偏,作为父亲,他不希望您带着愧疚活着。”
小融公公说到这就停了。
秋芙再也止不住泪,她弯了腰。
小融公公身上还带着药粉,他往前倾去,用小小的身子抱住秋芙的头,让秋芙的头靠在他小小的肩上。
他笨拙地摸着秋芙的头安慰着她,“殿下,我也不怪您,您很好的,您对所有人都很好,只是有些人狼心狗肺,错的是狼心狗肺的人,不是您。”
说着,他自己也开始跟着秋芙哭。
秋芙不知如何回应。
白玉迟狼心狗肺吗?
不是的,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任谁的国被灭了,都会想着报仇。
只是白玉迟平时那个身娇体弱,人畜无害的样子,让她松了许多警惕。
宣政殿中。
“比大朔国那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啊。”堂溪止在宣政殿中走着看着。
他笑道:“这般孤注一掷,真是值了,好在成功了,你可知道朕花了多少心血?”
“朕头发都掉了不少,若是一步走错,大朔国就不复存在了。”
白玉迟站在一边,不管堂溪止在说什么,只问了一句话:“杨改真的死了吗?”
堂溪止面色一下沉重,少有的正经,“不知道,被他逃了,音讯全无,生死不明。”
“那你方才说他死了。”白玉迟不悦道。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以堂溪止的性子,杨改若是死了,他定会将杨改的尸体带回来给秋芙瞧瞧的。
商为序已经被堂溪止放出去了,杨改也不知道死没死。
这两个人都是很大的威胁。
“朕骗骗他们罢了,省得他们天天抱着希望。”堂溪止道。
“杨改带的兵不多吧?你这都能让他跑了?”白玉迟质疑道。
堂溪止嚣张道:“你行你上啊,跑了就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排兵布阵的本事,一百个人给他用得跟一千个人似的。”
“不过这又能如何?如今整个天齐国都被大朔国给吞了,朕不信他杨改还能翻出风浪。”
“你也知道他的本事,那还在这说大话?”白玉迟道。
堂溪止笑道:“朕说的是事实,你当真以为朕怕他吗?一个杨改而已,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朕也不怕。”
“赶紧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玉迟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堂溪止爱听不听,不听他也懒得管了。
“朕不怕他!有本事他就来!他要是活着,自然会找上门,要是死了,也没有找的必要!朕就等着他!朕不怕他!”堂溪止在白玉迟身后高声道。
白玉迟连回头都不愿意回。
堂溪止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负的疯子。
难怪大朔国一直都是那破败样,皇帝都是疯的,要不是他给了法子,大朔国想吞了天齐国,做春秋大梦吧。
白玉迟回了蓉华宫。
堂溪止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自然不会管他住哪。
他又见到了秋芙。
快傍晚了。
蓉华宫偏殿厅中。
秋芙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一动不动。
“怎么不吃饭?”白玉迟在她身边坐下,像往日一样温柔,“不饿吗?以前不是最喜欢吃东西吗?”
秋芙转了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麻木,“你为什么还要来这?你是觉得我不会恨你吗?”
“我住这。”白玉迟道,“我也恨你。”
秋芙冷笑一声,点点头。
“好受吗?”白玉迟问道,“这就是我那时见到的景象,你如今也见到了。”
秋芙不说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活着,但像死了一样。
白玉迟看着她这样,感觉心被狠狠掐了一把。
他抬手,撩了一下秋芙的发,终是说出了那些压在心底的话,“知道吗?你本该是我的太子妃的。”
秋芙这才有了一丝反应,“什么意思?”
白玉迟眼含温柔笑意,“终于有反应了?你想知道,我说与你听又何妨?”
他看着秋芙的眼,即使秋芙不看他,“那会儿天齐国还不够强盛,杨改还没长大,你也没有。”
“我儿时生了场大病,我父皇听闻天齐国三公主生得国色天香,粉雕玉琢,便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嫁过来为我冲喜。”
“那会儿,想要你只是一句话的事,与强国联姻,不会有人拒绝。”
“可是我不愿,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就不必要拖累你,便拒了。”
“不过谁料得到,我没死。”
“本该是我太子妃的你,成了我痛恨的人。”
“我时常想,若那时就将你娶了就好了,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了。”
“你带着商为序来,我的家人成了商为序的刀下亡魂。”
“我对你们来说是恶人,你们对我来说也是恶人,只是立场不一样。”
“你觉得商为序好,杨改好,那是因为他们对你好。”
“你可知,他们在万义国人眼中,就是从地狱里攀出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死在他们刀下的万义国人数不胜数,尸体都堆成山了。”
“没有一个万义国人是不痛恨他们的,是不觉得他们该被处以极刑痛苦死去的。”
秋芙听完,许久,才开口道:“老天爷可真喜欢开玩笑,那我在万义国人眼中是不是就是帮他们报仇的大善人了?”
“谁说不是呢?”白玉迟道,“吃些东西吧。”
秋芙不为所动。
就像秋芙对他心软一样,他对着秋芙,心也软了,“你的家人还有许多是活着的,你比我好,起码在这世上不是孤身一人,我的仇也算报了,虽然还是有些可惜。”
“接下来该你了,你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人吧?”
“你什么意思?”秋芙问道。
“你也看到了。”白玉迟低声道,“堂溪止是有多自负,还是个疯子,他不听我的话,有江山也守不住,你要在那之前就饿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