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真是闯入了什么传送阵法进了人家的宫城,不然这般恢宏,哪像是什么边陲镇城。”
阿泠很同意长孙璃口中嘟囔着的,但关键是,先前随马车暗地里飞进这里,也并未感受到有阵法存在。
得益于白茉儿的指导,他对阵法也有了些粗糙了解,能够转移生灵形体的阵法,那都是高阶中的高阶,属于万兽宗书阁里都未曾记载的、传说中的大阵。
阵法是另一种形式的术法,这意味着阵法同样受制于天道,遵循其规则和秩序运转。
传送阵法,说白了就是跨越空间缩地成寸之类的术法——再怎么样,魂树上那条残破的「空间」天道应该是会有所反应。
然而事实是没有,他们就那样跨入了这里,就像在溪城时那样,宛如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这一点阿泠当然也想到了,但这里的的确确不是面具的空间,如果是的话,他如今一眼便能看破,溪城那时候的事,想必再也不会轻易发生了。
“说是宫城...怎得戒备这般散漫?”
阿泠有些奇怪,这四周太过于安静了,他们跟着马车简直就像是在散步,一路上甚至没有见到身披甲胄的卫兵或者护道灵修。
他二人不敢放松,随时都准备以防万一,这里戒备实在松散,好比是在万兽宗里一样——要是有长孙柔在,那宗门里还需要什么守备,全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如果有连兽神使都搞不定的敌人,难道几个护道灵修就能搞得定了?故而在万兽宗内部,巡逻的灵修松散无比,只是按时到点打打卡,有外人在的地方提起点精气神当好背景板就行了。
阿泠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他甚至怀疑阿璃说的不错,怕不是真的给他们整到晋乡神使都城来了。
越往前走,两人便越是凝重,这里实实在在就是一座宫城,走了这许久,都未曾见到街道两边有商铺林立,想象中的集市哄闹更是没有一点踪影。
行人倒也不是没有,路边偶尔有身着华丽的男子低头不语走过,看其穿着风格比较统一,阿泠觉得像是宫里的文官;女子身着更是华丽,即使是漫步出行,身边也有捧花的侍女相随,那些女子样貌当然不可能比得上他身边的绝世美人长孙璃,但其姿态盈盈气度华贵,为其略显平凡的样貌增添了不少韵味。
“倒是在甫来人皇宫城里看到过这样打扮和阵仗的娘娘,说不定我们他娘的真是闯到了宫城,晋乡的神使就在这里镇着。”
“阿璃,晋乡有无人皇?还是说和滇南一样,是神使亲自掌管一切?”
长孙璃也摇了摇头,她对阿泠说,晋乡这个国家存在感实在不高:“在尘世间,说到甫来,恐怕十成有九成人会首先想到我母亲;说到滇南,会有人第一时间想到蛊术...可晋乡,你要去问,恐怕还真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来,书中记载也少得可怜。”
之所以说存在感不高,因为好像并无多少人在乎这个国家,晋乡近几年并未主动挑衅或直接发起国战,外贸上也几乎不怎么和外界沟通,少有人在外乡见到过晋乡人。
阿泠这会儿才意识到,难怪滇南和晋乡的国战引起了世间轰动,这般封闭神秘的国家,居然会跟滇南打成这样。
越是这样想,他越是觉得这国战似乎饱含猫腻,一个封闭了这么多年的国家,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去抢夺强大邻国的神物?
他越发觉得事件始末不简单,一定有人在从中作梗。刀鬼现在甚至有种冲动,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宫城最深处,看看晋乡的月神使究竟在不在那里,若是在,便直言开口问个明白。
“要是他不肯答呢?我悄没声息潜入人家宫城,凭啥理我?”阿泠自嘲道。
“要是他跟兽神还有我们家老头子一副打哑谜的死德性,那就动手揍他!”刀鬼坏笑道,“这不也是简单的办法吗,直接化身面具站在他面前,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反应。”
长孙璃把脸一沉,她全程听到阿泠的自言自语,怕他真的头脑一热就这么干了,连忙把他拉住出言打消这危险的想法。
两人越往前走,越是觉得这里与普通城镇大相径庭。
马车在街道尽头右转,新的路面一样的宽广整洁,两侧建筑古朴宏伟依旧,偶尔可见巨大的牌匾悬挂在高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杂着远处传来的饭菜香气,竖耳聆听,阿泠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嬉笑,脑海里浮现起妇女们在厨房一边笑谈家长里短、一边忙活可口饭菜的景象,让他莫名感到心安。
等等...饭菜香气?
这就让他有些矛盾了,他和长孙璃刚以为他们就是误入了宫城,却没想到在这时候嗅到了久违的“烟火气”。
“你看路边,这街道似有不同。”
阿泠将目光汇聚在那些牌匾上,这条街上的路人仍然不多,但好歹是有了些市集的样子。
长孙璃认不得那些陌生的文字,阿泠眯眼细看,而后他那古怪的「言通」天赋便发挥了作用,开口向她解释道:“那边像是文房,这铺子上边所题字跟音律有关,隐约瞧得见似有乐器陈列.....”
“这里真是商铺街?”
只是一个转角的功夫,这地方便从“宫城”迅速转换为人烟稀少的商铺街,只是街道两边建筑依然文雅考究,十分精致,一点一滴都呈现出这国家足以自傲的文化底蕴。
更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街道上的行人竟然也没有作“普通人”打扮的——连个穿麻布衣服的都没有,似乎这里家家都是商贾富豪,又或是皇亲贵族,人人打扮都讲究,即使阿泠不懂也看得出那些布料在甫来一定便宜不了。
马车经过街道,路边的人纷纷投来注视。
车上刻有晋乡的纹饰,想来其中包含着什么特殊意义,比如代表着神灵或者神使身份,好歹也是个使团代表的是国家脸面。
行人纷纷行礼的画面反而让阿泠安心了下来,这场景他在甫来也同样经历过。
“好香...阿泠,我们去看看是什么吃食好不好?”长孙璃悄悄抹了一把嘴道。
阿泠无奈地摇头,追溯饭菜香味的源头刚好也在前方不远,这马车也比他二人走路快不了多少,索性就去前边看看,一来为了让长孙璃过过眼瘾,二来也好探勘一番此地究竟是什么所在。
他二人快步掠过马车,得益于「虚构」,他们在所有人的眼里并不存在,天道秩序中,此刻他们便是真正的“虚构”之物。
他们循着饭菜香味在街道尽头转角,这一转差点让阿泠有些头晕目眩——
因为先前那种一转角便天翻地覆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街道这头和那头,仿佛都不是一个世界,好像是整个空间都开始错乱了一般。
他们看到:街上人实在不少,几乎尽量满足不挤着别人的情况下,任何可以保持一个人以优雅闲散之姿态站立的地方都站着身着华服之人。
怕是整个城里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了。
街道的正中央,便是饭菜香味传来的源头,一张张檀木长桌拼接在一起蜿蜒如蛟龙一般,蔓延去二三里地占据整个街道中心,桌上都铺有殷红的布毯,上有琳琅满目的蔬果美食。
闻那酒香,想必莹润的青瓷里盛着的,正是某种佳酿。
一队女子盈盈而来,她们似是侍女,手中都捧着檀木圆盘,盘上呈列觥筹供街道上任何人取用。她们耳垂上的明月珰随步摇晃,将浸了冰块的酒液斟入宾客掌中。
这看上去是一副盛会模样,阿泠和长孙璃呆愣了好久,直到阿泠被一阵隐隐的啜泣所吸引。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这盛会的另一头伫立着一根雕着精巧浮雕的立柱,它是在有些庞大,让阿泠甚至想到了神像。
它立在街道上,在整个宽大街道的正中心位置,像是已经在那里伫立了好几千年,比这国家还要古老,更是彰显这座神秘城市身份的建筑,显得这街道更加大气磅礴。
左右两边都是热闹非凡,唯独立柱上绑着的那三个孩童,在凄切寒风中显得无助至极。
长孙璃低声惊呼道:“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孩子捆绑在那上边?”
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一队身着白衣、浣纱蔽面的男女,从人群自主让开的道路走向绑着孩童的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