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佳莹醒来的时候,肖咪咪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有点热热的。
她下意识要抬手去擦,一下子就被人按住。
“小心些祖宗。”
丁佳莹才觉得眼前的白色这般熟悉。
“我怎么了?”
肖咪咪抹着眼泪:“你还说,要不是我去看看你怎么半天没有动静,还不知道你怎么了。还好到了下班的点,他们都走了。不然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能怎么样,你别光顾着哭,你给我去找护士来。”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哪里觉得不舒服 ?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的呀?果然还是要去你们家的医院吗?”
“打住!”丁佳莹举着手无可奈何,“我手疼,漏针了。”
“原来如此。不对,你不是最怕疼了吗?现在怎么这么淡定?”
“你去不去?要我哭给你看吗?”丁佳莹作势就要哭出泪水来。
“怕了你,这就去,你别哭。”丁佳莹赶紧牵着上官穆的手走了。
丁佳莹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疼,当然疼。
只有更疼的事情出现的时候,打针吃药的痛和那点难受便不算什么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成长呢?
丁佳莹轻笑着,丁佳莹啊丁佳莹,长得有点慢呢。
护士来得很快,肖咪咪去又复返,上官穆不见了踪影。
护士出去之后,丁佳莹打趣:“你的阿木呢?怎么羞于带到我的面前?怕我看上了?”
肖咪咪果然害羞:“说什么呢?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搬动,说不定你就趴在那里自己把自己闷死了。”
“那倒是我的大恩人了,我改天一定当面道谢,大大地献上诚意。你觉得我献上你怎么样?”丁佳莹调笑。
肖咪咪却忧心更甚:“你要是哭哭啼啼,我还能放心一点。你这副样子,我都要哭了。笑不出来,为什么还要逗人笑?”
“那你告诉我外面究竟还有什么人?”丁佳莹问。
丁佳莹一晕倒送到医院,人还没有到,熟悉的面孔一张又一张。
丁毓敏把沈璁拦截在外,乔深赶来遇上丁佳音肖云铮这对表姐妹,门外的故事比躺在那里的丁佳莹精彩多了。
连上官穆都问究竟沈总裁是不是真的爱着丁总。
肖咪咪问他怎么看。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男人,若是不在意,绝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面对的是一再的拒绝。”
“你又知道?”
“我就是这样的。”
“你的样本太少了。”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虽然说得上是胡搅蛮缠,也不是毫无道理。
沈璁对丁佳莹究竟怎么样,她一个外人不明就里。但是丁佳莹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一二。
她是个谨慎对爱情没有什么期待的人,不想要自己依靠什么人也不容许自己软弱。
但是在沈璁面前,她的坦率任性,发脾气索取,心甘情愿地退让,绝不会是简单地被迷惑。
她感受到了爱,才会付出爱。
可是她现在无法去劝说丁佳莹,因为现在的时刻,她只需要自己站在她一边。
所以,她帮她拒绝了一切探视。
丁佳莹很想现在就离开,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包括姐姐。
可惜现在她头晕腿飘哪里都去不了。
“不用担心了,现在谁也不会进来,你也哪里都去不了。医生给你打了一针营养针,说你劳累过度思虑过甚。现在就是吃好睡好,就什么都好。”肖咪咪眼睛里都是心疼。
沈璁很想现在就把人带回家,就算真的她拿一把刀刺在自己身上也无所谓。他不能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躺着。
恍惚之间,烟雾之中,眼前还是丁佳莹在自己面前挂着眼泪貌似平静的低吼。
她心痛得眼睛都成了深渊,惩罚沈璁不得安生。
他不能进去看她,只能站在外面,从停车场仰望着被阳光照得惨白的窗户,心里也一片冰凉。
他曾经想,只要她在身边,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要想办法拿下来。他最害怕的是秘密包裹不住,最害怕的不过是她不在他身边。
他那时候还害怕她怨憎自己,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小事。他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失去她,片刻也不能。
她病了,因为沈璁因为谌弥因为他们过往的一切,因为一个久远已经失去的人。
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人小小的一个,就像上次那样,几乎要消失一样。
刚才谌弥走过,说这一次一定要让阿莹认清他的面目,离开他的身边。
他又算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在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威胁自己?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邪恶得恶心,可是只要是面对阿莹,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甚至是自己的话。只要阿莹还没有用这个词评价自己,那就没有什么改掉的必要。
夜深丁佳莹睡着了,走廊里的人病房里的人们都睡着了。
值班的护士昏昏沉沉,特别调过来执勤的保安精神抖擞。
咖啡的味道和医院消毒液的味道,在夜里调成独特的味道。
一个黑影趁着保安转身的刹那,几个腾挪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丁佳莹的房门。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沈璁身子一顿。
“你知道我会来?”
丁佳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摇头:“不知道。我只是睡不着。”
沈璁看着床上被被单裹住的人影,看不清她的眼睛也认真地说:“是在想我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想与我有关的这些事吗?”
“是啊。”
两个人视线都没有望向同一个方向,却好像轻松地聊起了同一个话题。
“那想到了什么呢?”沈璁小心翼翼地问。
丁佳莹的声音里没有了泪水没有了恨意讥诮,有些空洞:“想了很多。想的全都是你,可是我想了很久想明白了,这些都是假的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相信了这些的人,该死的人,是我。”
“怎么会。是我的错。”沈璁的心颤抖着,不敢想她要放弃是这样的平静。
“我不该去想你究竟爱不爱沈云锦,也不应该在乎你是不是为了报复谌弥才来到我身边。你相信人的命运吗?我应该相信的,人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彩蛋。对吗?我不该奢求自己会是上天终于偏爱一次的孩子。”
声声入耳,痛彻心扉。她的绝望像坚冰沉入深海,沈璁徒劳伸手想要去打捞。
留下的只有手指上的寒气。
她说,沈璁,你真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