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吕伯渊依然没有上朝。
萧景辰下朝仍来喝茶。
如此一连喝了三日。
我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事,他们为何急着请他回去。
不由心生佩服,吕伯渊早已将五成军粮囤在那里,只要我们枭记不运走,就是镇威军最及时的补给。
只不明白,既有对策,他为何不肯面圣?
说来萧景辰也很奇怪,雨眠说他每日来访并未劝说过什么,喝上一杯茶就走。
既是奉命而来,又好像不是诚心实意,没有传说的那么着急。
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书房的窗棂上。
我手持墨块,在砚台中轻捻慢转,目光不时瞥向专注作画的吕伯渊。
他今日身着一袭素雅长袍,腰间紧束,发丝用玉簪简单束起,眉宇间透着一股从容与淡然。
成婚已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作画。
举手投足,颇有几分雅士风流。
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终于,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静远,你当真不想做官了嚒?”
吕伯渊仿佛未闻,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流畅游走。只见那浅滩白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见他未有理会,我没有再问。
良久,等他落下最后一笔,才又开口道:“不做就不做吧,不做也好。”
他这才抬眸轻瞄我一眼,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阿瑶是想要我去上朝?还是不去?”
我摇头,低声道:“没有想要你做什么。我知道,以你的才能,若是做官,定能名扬天下。但你若做得委屈,”脑中浮现出宫宴上那些人的嘴脸、他那一身的伤痕,我神色黯然,隐隐心疼,“不做也罢。不必勉强。”
他搁笔,望着我,语气温柔,不乏郑重:“原本是可做可不做的,但回来时,见你那般模样,这官勉强还是要再做一做。”
我凝望着他,不无疑惑:“既还要做,为何萧景辰请了你三日都不肯去?”
“时机未到。”吕伯渊将画拿起来,细细端详,口中的话听着随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太子做得那些事,总要有个说法。倘若轻而易举地揭过,将来谁都能来踩上一脚。如何能给你安宁?
何况,他偏挑了最不该来的时候,扰得你无法休养。葛老说你忧思过甚,不但没有养好身子,还伤了心气。少说需得调养半年。你最不爱喝那苦药,一喝就是半年。就凭这个,也没有饶他的理由。”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有些担心,“你一直拖着,倘若引起那位不满,怪罪你呢?”
吕伯渊将画放下,轻轻用镇纸压住,几步绕到我身前,揽过我的肩膀道:“于帝王,真相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价值。你我此时对他有用,便不会轻易降罪。你且放宽心,近期定有好事发生。”
我不知道他说的好事是指什么。
萧景辰又喝了三天茶,将云洲吓得书背完了也不敢出院子。
毕竟被他抓住,要蹲马步。
第七天,边疆的战报传来,果然是催要补给。
萧景辰带着皇帝御赐的膏药上门。
吕伯渊亲笔上书一封。
奏折当日便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臣自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忝列朝班,日夜忧思,唯恐有负圣恩,有亏职守。然时移势易,臣之心境与体况今非昔比,遂斗胆陈情,恳请陛下恩准辞去现任职务,以全余生之安宁……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委屈,从出身微寒格格不入,到身体衰弱无力胜任,可谓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然而皇帝阅后摔了三个茶盏,急召太子入宫。
成年的太子被罚了跪,直到皇后去求情才得以饶恕。
吕伯渊要辞官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
就当许多人闻讯而来,想要劝解。
相府闭门谢客。
除了萧景宸,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