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辰可以进相府,众人并无意外。
毕竟太子发难时,萧景辰顶着压力,守住了府中的安宁。
监察院的奏报说得清清楚楚,吕伯渊既无亲族又无党羽。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小账房,因着夫人的知遇之恩,即便夫人断亲义绝声名狼藉,自己已官居丞相,仍毅然求得赐婚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此后更将夫人捧在掌心敬之爱之;这样的人,可见是极重恩情的。
无论萧景辰当时是什么心思,这份恩情,显然已得到了吕伯渊的认可。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即将失势的消息,隐秘地扩散开来。
萧景辰文武双全、大公无私,近些年无论在民间还是军中,威望越来越高。盛家、何家与他来往密切,远胜其他皇子,早已不是秘密。
太子眼红,但身后有母族牵绊,更无军功可倚,只得听之任之。
他这些年最英明的选择,便是一手提拔了吕伯渊。
随着吕伯渊的才能和名声日益突出,深得寒门学子的尊崇,连带太子也成了读书人眼中的“伯乐”。来投靠的门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后起之秀。
一文一武,在朝中渐渐形成微妙的平衡。
谁知太子忽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让吕伯渊对他心灰意冷,甚至要辞官离朝。
且不说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吕伯渊是难得的经世之才。
丞相职位,即便太子能再换上自己的人选,有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任,自取其辱呢。
反之,萧景辰若暗中得到吕伯渊的辅佐,还有枭记的支持,可谓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一步错,步步错。
皇帝为何斥责太子,可想而知。
是以,皇后一早便邀我入宫。
得到消息,我心神不宁。
吕伯渊却用修长的手指捏着螺子黛,细致地为我描眉。不同于我的忐忑,他薄唇轻抿,镇定自若,仿佛我是去宫里游园一般。
“官人,”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心如擂鼓,“去了我该说什么?”
吕伯渊轻轻一笑,望着我的眼睛,温柔道:“阿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若哄得你高兴,你想答应就答应。若没本事让你高兴,便都推到我身上。倦了,就回来。”
他说得轻巧,我还是有些不安,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问道:“那怎么样最好?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吕伯渊闻言,捧起我的脸庞,垂首亲吻我的眉心,眼中满是宠溺:“莫要烦忧,后宫与前朝无关,阿瑶只管出了心头的郁气。心情舒畅,才能养好身子。”
窗外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亲手将我扶上马车,“今日是个好日子,定会好事连连。夫人只管开心,开心就好。”
放下车帘,马车摇摇晃晃驶向皇宫。
吕伯渊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天气确实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阳光穿过车帘的缝隙,斑驳陆离地落在掌心,犹如跳跃的精灵。
车窗外,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
既来之,则安之。
最坏的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渐渐镇定下来。
马车渐行渐深,缓缓停在宫门前。
那些宫人一见我,无不神色恭敬,举止谨慎。
比起宫宴那日,眼神中似乎更多了几分敬畏与忌惮,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皇后的贴身宫女,早早等在马车停靠的地点。一身精致的宫装,整洁得体,眉眼间透露出一股沉着温婉的气质。
因有过一面之缘,算得相识。她见我望向她,立即展露笑颜,躬身行礼,语气恭谨而亲昵:“吕夫人,皇后娘娘听闻您刚刚诞下麟儿,身体尚在恢复。恐这路途遥远,叫您受累,特意备了轿辇来接。请夫人移步上轿。”
我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感慨皇后的“热情”。
即是皇后派来的轿辇,这一路可谓四平八稳,畅通无阻。
连宫中巡逻的守卫,也自觉避让。
方才落了轿,皇后身边的嬷嬷亲手为我掀开轿帘。
甫一照面,便眉开眼笑,屈膝福礼,“夫人可来了,给夫人请安,这许多日子不见,皇后娘娘一直惦记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