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贤侄的意思是?”
“我不卖他。”贾琏慢慢的转眸,目光落在那碗不发芽的稻米上,嘴角挂满笑意。
林如海猜出些门道,好奇地问:“那这碗里的……”
贾琏:“我会卖给另一个人。”
林如海又一怔,顿然明白贾琏的意思了。当初薛家使派人忽悠贾琏,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摘干净。而今贾琏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妙哉!
林如海会意后与贾琏对视,俩人都哈哈笑起来。
“听说薛家极为有钱,视金如铁,想来我顺便给他们放点血也不算什么。”贾琏无所谓道。
林如海琢磨贾琏可能还要趁机坑他们一笔,越发觉得好笑。他这个侄子办事有手腕,真叫人觉得痛快。
贾赦正路过,刚好听见贾琏屋里有笑声,立马来了气,翘着胡子就冲进门,“你个混账——”刚开口便见林如海在此,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林如海摸了摸胡子,心料贾赦是因什么缘故对贾琏不满,有意调和道:“大哥养个好儿子,刚帮了我大忙。”
贾赦听林如海讲述贾琏答应帮他打理庄子的事儿,呵呵笑了几声,不以为意,“他也就会这个,不信你问,除了种地他还会做什么!”
“大哥此言差矣,衣食住行,农是根本。此一技之长可以一敌万,琏儿的踔绝之能,绝非一般旁人可及。”林如海道。
贾琏美滋滋地听着林如海夸赞自己。不愧是探花郎,这话说得简明扼要突出重点,他爱听!
贾赦依旧很气愤:“我的好妹夫啊,你定然是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给骗了,他最会忽悠人!我讲故事的——”
“父亲,您可还要扇面?”贾琏这几日没打扰过贾赦,而今他突然来脾气冲自己,估摸是琢磨明白他讲故事的事儿被自己忽悠了。那便哄哄他,平些他的怨气,反正他给贾敏讲故事的事已经停不下来了。
贾赦一听有扇面,眼睛顿时亮了,“要要要,当然要,你有?”
贾琏:“刚巧前几日有人送了我两个,一会儿便叫人给您送过来。”
贾赦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冲着贾琏勾手:“快拿上来。”
贾琏轻笑,着便命丰儿去取扇面。
贾赦见是名家大作,惊喜至极,当即夺了贾琏手里的放大镜,仔细鉴赏。
林如海见状愣了下,也叫人把他手头上的几个扇面都拿来给贾赦。贾赦忙忙客气的退却表示不要,林如海却坚持,贾赦也就高兴地接纳了。
而今一下子搂进来六七个精品扇面,足够他乐上一两个月的。可……拿人家的手短,林如海送得扇面都很贵重,这给妹妹讲故事的事儿定然不能停了。
“你们聊着,我先回去鉴赏鉴赏,嘿嘿……”贾赦宝贝似得将扇面都装进布袋里,兀自捧着走了。
林如海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大哥的性儿一点没变。而今他能肯留下来如此用心善待敏儿,果然都是贾琏的功劳。
贾琏歉意地对林如海道:“让姑父破费了。”
“无碍的,都是自家亲戚,况且他这几日待你姑母极好,你妹妹说他故事讲得极精彩,哪一日得空我还打算去听听呢。”
这时,丰儿进门来报:“二爷,兴儿来传话说那个买米的人又来了。”
林如海忙告辞,打算叫女儿走。贾琏和林如海转头没瞧到黛玉,便一同进了内间,黛玉竟还靠在炕沿上弯腰数着“一二三四五”。
小丫头极为聪明,已然把贾琏刚刚教下来得阿拉伯数字都记熟了。稍微研究研究上面的数字组合,竟然就琢磨明白其代表的意思。
“琏二哥哥,这些符号是日期?”
贾琏浅笑,微微点头,目光里对黛玉满是赞赏。才四岁多的娃娃,竟然如此聪慧。
黛玉欢喜至极,俏皮的冲父亲显摆一下,这才由着林如海牵着她的手告辞。
兴儿方敢颠颠地跑进门,等二爷回话。
贾琏整理了下炕头上的碗,才抬首问兴儿:“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就是薛蟠身边的人,而今他们就宿在宜春楼。小的昨日个乔装跟踪他进去打探,确认他们二人认识。”
“宜春楼?”贾琏问。
兴儿别有意味地嘿嘿笑起来,“就是那种地方,繁荣着呢,里头的姑娘个个貌似天仙,身量可苗条了。要不怎么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的烟花之地不愧是顶顶有名的,果然比别的地儿好一大截。二爷,要不您也去逛逛?”
贾琏蹙眉,瞪兴儿:“说些什么鬼东西,嫖便嫖,扯人家的诗句作甚么!”
兴儿嘿嘿笑,挠挠鼻子。他不信这么大的诱惑琏二爷能忍得住,“那个薛家的大爷自从来了扬州后,吃住都在温柔乡里,甭提过得多舒坦销魂了。二爷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比不过他?”
啪——
兴儿还没回过神儿,就感觉一阵风席过来,然后脸颊就火辣辣的。回神儿后,定睛再看,竟然是丰儿打自己。
丰儿一脸得意的放下手,狠狠剜一眼兴儿,又恭敬地看眼琏二爷,退步到一侧待命。
兴儿捂着脸,不服气的指着丰儿:“你……你……”
贾琏:“我叫她打得,怎么,你不服?”
兴儿立刻跪地上,“小的不敢,只是小的不明白……”
“狗爱吃、屎,你也要跑去和它比谁吃得多?”
兴儿愣了愣,摇摇头,转即明白琏二爷的意思了。在二爷眼里,玩女人的薛蟠就是那种啃屎的狗,干得尽是腌臜事儿,根本不该拿他去和薛蟠比较。
完了完了,二爷这回是真戒了好色的性儿了,自己嘴欠犯了大罪。
“今日你未免太过分,我不爱体罚人,再有下次,便不用打你了。”贾琏的话温和无浪。
兴儿乍听的时候还以为二爷是心疼自己,激动地抬首要谢恩,猛然见琏二爷冰冷的脸色,才明白二爷根本是在讥讽自己。
兴儿才晓得怕了,心里直哆嗦。
“直接打发你走,你再找个合自己心意的主子便是。”贾琏接着道。
“不不不,奴才这辈子只认您一位主子。奴才知错了,再不敢了!”兴儿吓得眼泪直掉,全身抖得不停,他狠命地磕头跟贾琏赔不是。
贾琏慢悠悠地吹凉了茶,见兴儿到现在仍很诚恳地用力头撞地,意识到他是真的知错了,方开口道:“你去里屋,取一盆长得最好的稻子来。”
兴儿立即乖乖地起身,去端了盆稻子苗过来。
贾琏起身,掸了掸衣袍,方去见来客。
王贵穿着一身高档锦缎,总是低头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衣角,忽听琏二爷来了,慌忙起身拜见,虽练了几十遍,面上装得的确像个有钱的商人老爷,但眼底仍有难掩的胆怯。
贾琏淡笑着请客人坐,看茶。
王贵紧张地看着贾琏:“我们族人都有一个特殊的习惯,过年要吃大,来年才能盈利大,所以这稻米一定要买最大的才好。我也不图别的,就是想弄些回去过年吃。我是诚心诚意来买米的,琏二爷手头若有很富余,就卖我一些如何?我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王贵举出三根手指头。
“我的米不是给人吃的,不卖,你也不必再来。”贾琏回绝完,便示意兴儿将手里的稻子苗端过来。贾琏便拿着放大镜观察,左看看右看看。
王贵被拒的尴尬不已,转而一眼认出了盆里的东西,“哟,这稻子苗长得可真壮实!”
贾琏嘴角微动,心下对王贵的身份更加确定。这东西在林如海等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草。一眼能认出稻子苗的,必定是其经常下地或是庄户人家。而眼前这个叫王贵的‘商人’是打着世代做玉器生意的名号,一个富贵老爷如何认得出这东西?实在是值得人回味。
“那个能不能请您——”
“兴儿,送客。”贾琏起身,宝贝的捧着那盆稻子苗走了。
王贵还想追,却被兴儿拦下,硬请了出去。
……
薛蟠听闻此事,推开怀里的美娇娘,一脚踹在王贵身上,“太太可说了,这事儿必要赶在年前办好,你瞧瞧你,硬是给爷办砸了!”
王贵跪着哭诉:“大爷,真不怪我啊,是那个琏二爷的性情实在是太冷,不容人有商量的余地。”
薛蟠蹙眉嘟囔:“娘亲也怪,干嘛非要我买他手头上的米……”
王贵闻言来了精神,立马将自己见闻告知薛蟠,令薛蟠明白贾琏手上的是挑选出来的好种子。
薛蟠:“这就难怪了。我是听姨母来信说,他今年把庄子管得很好,盈利很大,原来奥妙之处就在他选的种子上。那咱们一定要买下来!”
“爷,小的刚打听到,有个从南边来做生意的漂亮寡妇跟琏二爷早就谈妥了生意,购入六百石稻米。”小厮报信道。
“我说嘛,他一个贪财好色的人,怎的突然有钱不赚了,竟是图了色!”薛蟠哼哼大笑,当即命人去联系这个小寡妇。他一定要出高价买下这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