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尘也来了?”
“没错。”吊梢眼点头,“他一个人进山了,不过他身边那个背刀的少年已经折返回京,恐怕是找帮手去了。”
灰衣人目光一斜,“你们没拦住他?”
“您是指…… ”吊梢眼迟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没大人的命令,我们不敢贸然动手,况且那少年武功实在高强,当时只有两三个人,恐怕拦了也拦不住。”
之前还可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如今沈让尘来了。
“来得正好!”灰衣人狞笑道:“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你把人集中起来,务必赶在沈让尘的护卫调人来之前把他们诛杀在林里。”
吊梢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这就去将那女人的行踪沿途标记给沈让尘,他必然会寻着踪迹找过去。”
灰衣人点了点头,笑容加大,“天助我也,我要让他们做一对鬼鸳鸯。”
……
暴雨的潮气与树叶腐烂的味道浮动在林间,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视物受限,味道便成为了最为明显的感觉。
余晚之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人在跟踪,她已经冻得浑身麻木。
身上的衣裳就没有干过,手指已经泡得发白起皱,但她此刻不希望这场暴雨就此停止。
因为暴雨一旦停下,密林中的野兽便要出来觅食,她宁愿被冻死,也不愿成为猛兽的腹中餐。
但事与愿违,雨势逐渐减缓,细雨落在树叶上,积成更大的水滴往下掉,打在枯叶上噼啪作响。
余晚之停下来听了一会儿,除了雨打声,最明显的便是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但她感觉不到自己在发热,只是觉得身体发冷。
黑暗的降临将她奋力压制的恐惧勾扯了出来,她茫然望向四周,昏暗的密林如同张开了巨口,似乎随时都能将她吞吃进去。
余晚之蓦地加快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踏在林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来了。
人一旦产生了怀疑,脑中便会联想出许多东西,比如她似乎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
她脚步慌乱而急促,忽然,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手底下却摸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发白,成了昏暗中唯一明显的色彩。
在看清那样东西的同时,余晚之撑着潮湿的枯叶猛地后退。
那是一个头骨,人的头骨。
空洞的眼眶正死死地盯着她。
身体短暂的失去了掌控,就在此时,她在余光里暼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朝她极速飘来。
那身影极快,如鬼魅般闪动在林间。
余晚之脑中一片空白,她瞪大了眼,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近。
等到距离够近,她惊恐地闭上眼,抓起之前捡来的棍子,胡乱地挥打出去。
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降临,一只略带温热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这感觉太过突然,余晚之缓缓睁眼。
天那样黑,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轮廓,被拯救的庆幸和巨大的惊喜瞬间涌了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是你…… 沈让尘……你来了……”
那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的沈让尘心都碎了。
沈让尘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漆黑的瞳仁里除了她,再装不下别的。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开贴在她脸颊的发丝,不停说:“没事了,不怕,我来了,不怕。”
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那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在林间狂奔,一刻也不敢停。
无数次在途中控制不住地想过,她或许被埋在泥土中,或是在林间被野兽活活撕咬,亦或是在某个寂静的角落安静地等死……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能让他痛不欲生。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读了万卷书,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今日才算悟了。
余晚之身上凉得可怕,沈让尘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余晚之一手勾着他的后颈,一手死死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他消失一般。
沈让尘抱着她在林间行走。
别说夜晚,即便是在白天,也难以在密林中寻找方向。
他此刻想的就是找个干燥的地方,生一堆火,给她歇一歇,让她取暖。
余晚之太累了,温柔而有力打臂弯让她觉得安心,眼帘几次要落下,又在颠簸中醒来。
那是沈让尘刻意制造出来的颠簸,担心她一睡不醒。
数次下来,余晚之也察觉出来了,她费力地睁着眼,“沈让尘,说点什么吧?”
她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利落沉稳的侧颜线条,抿唇的模样矜贵淡然。
“你说吧,我听着。”
余晚之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靠着他的肩,轻声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说完便感觉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硬朗分明的下颌更加紧绷了。
余晚之眨了眨眼,“我没有想到你会来,你来得好快。”
“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会来?”沈让尘终于接话。
余晚之摇了摇头,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他是沈让尘,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晚之。”
没有连名带姓,也不是三小姐,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我说过。”沈让尘说:“我不是宋卿时,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让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