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居前厅。
宁寒望正襟危坐,一派庄严。
“可知,为父留下你们,是何用意?”
许明骞心领意会,不言不语。
宁暄枫茫然不明,惴惴难安。
宁洁薇绰有余裕,不等宁寒望表明,已然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她故作淳知,恭然求问。
“孩儿愚钝,望请父亲明示。”
宁寒望眉宇严峻,面对儿女,鲜少不见一丝温煦。
“实话禀告,是谁,教坏你们?”
宁暄枫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宁洁薇成竹在心,表面惊惶。
“父亲这是何意?”
“我们何处学坏?”
宁寒望没有立刻回复,貌转友善,安抚女婿。
“贤婿请莫多虑,为父所指,两位子女耳。”
许明骞谦逊应答。
“小婿不敢。”
“父亲尽管训话,小婿恭听教诲。”
宁寒望微微一笑,保持礼貌。
“多谢贤婿体谅。”
许明骞敬重尊长。
“小婿惶恐。”
宁寒望转眸色变,看向一双儿女,词气一片冷峻。
“枫儿须知,夫人乃是你的亲生母亲,生养之恩,足与君后旷典相提并论;薇儿需晓,夫人待你,胜过慈母之情,与至亲无异。”
“你们何忍屈她?”
随口责备两句,他已是心疼,随即话锋一转。
“为父深明,你们绝非忘恩负义的孩子。”
“说吧,是不是宁云溪,教你们针锋以对母亲?”
一听三妹妹,被人污蔑,宁暄枫立时愤然。
“父亲,你说……”
话音未落,只听宁洁薇“哇”地一声,哭嚎起来,宁暄枫戛然而止,怔然定睛四妹妹。
她是用计,还是真的畏怯而泣?
一见她哭,宁寒望顿时褪去所有严肃,心软到底。
“哎呀,为父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哭什么呢?”
“薇儿乖,我认错,不哭了,好不好?”
许明骞取出绢帕,细心为她拭泪。
宁洁薇声声抽噎,萋萋可怜。
“父亲怎好意思问我,何故哭泣?”
“我们真心实意,为你打抱不平,你倒好,不由分说,反责我们学坏。”
“父亲好心当作驴肝肺,却不许我哭一哭么?”
眼见爱女啜泪,宁寒望心乱心碎,语态越发柔和。
“好端端的,你们为我打抱什么不平?”
“我迎瞳儿入府,受委屈之人,是你们母亲,按理来说,你们应该站在她那一边,怨我负心负情。”
宁洁薇缓缓止住眼泪,不着痕迹,开始用计。
“换作平时,自是如此,我不仅怨你负心,且要宽慰母亲。父亲知晓,孩儿尽孝,最是用心。”
“今时这般情状,我们并非无故针对,实是悲愤填膺,忍无可忍。”
宁寒望一头雾水。
“发生何事?你们为何悲愤?”
宁洁薇卖了一个关子,铺垫情真意切。
“考虑母亲颜面,孩儿本想守口如瓶,奈何,父亲误会至此,孩儿别无他法,不得不说。”
宁寒望信之不疑,侧耳倾听。
“薇儿但讲无妨。”
宁洁薇稍作顿言,而后禀话。
“父亲有所不知,玥皇帝生身之尊,非是父亲你,而是皇上。”
宁寒望恍然之间,柔情若有似无,消退几分。
“玥皇身世,我已知。”
“但,不至气愤,我愿意原谅夫人。”
探出他的态度,并非真正毫不介意,宁洁薇准备就绪,游刃有余拱火。
“父亲宽宏大量,殊不知母亲,怎般想法?”
宁寒望瞠目,一阵惊讶。
“嗯?”
“她找你,谈过这事?”
宁洁薇语气笃定,义正词严,全然不像扯谎。
“岂止交谈?母亲直言不讳,宣告此事,我家老爷、二哥哥和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母亲,是这么说的。”
她声情并茂,模仿穆蓉言行,生动传神,若有其事。
“皇上既然认下二皇子,那么奉哲身世,必将瞒不过老爷、瞒不过天下芸芸。”
“与其让你们,从他人口中获知,不如我亲口诉与,以示慈母之诚。”
“我,确实欺骗老爷,可是,我无错。”
“白送他一个儿子,他理应感恩,岂可有所怨言?非我妄评,而是天下多有言之,老爷那种人,老实巴交,活该帮人养儿子。”
“我料定,他不敢生事,有皇上为我撑腰,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汝等切记,帮着我说话,孤立老爷,才能站稳脚跟,保住尊荣富贵。否则,休怪我,不念亲情。”
她之转述,何其惟妙惟肖,宁寒望仿佛看见,夫人就在他的眼前,阐述这些薄情之语。
“夫人,果真这么说?”
宁暄枫及时发言,证实妹妹所说,都是真话。
“四妹妹已经尽量挑着善言好话,禀知父亲。母亲言辞张狂,更难听者,不可胜计。”
宁寒望一时不敢置信,浅浅试探。
“更难听者,枫儿不妨举例。”
回想娘子所教,宁暄枫轻松化解困境。
“我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出口。”
宁寒望不好再问儿子,转而,目落女婿。
“贤婿,亦是听过这些话?”
许明骞眸意坚定,浩然正气。
“回禀父亲,小婿听过。”
“母亲一字一句,尤其刺耳。”
宁洁薇继续煽风点火。
“怜惜父亲,被母亲欺骗三十年有余,痴痴抚养他人儿子长大,结果,受尽母亲白眼冷语。”
“父亲请思,孩儿三人,亲眼目睹狞恶,亲耳闻听绝情,如何平心静气,站在母亲一边,指责父亲不对?”
感受阵阵心痛,宁寒望怅然若失。
“夫人对我,怎会无情无义?”
趁他伤怀空虚,宁洁薇适时,给予一点亲情关爱。
“她心爱皇上,自然对你无情无义。”
“孩儿以前,埋怨父亲,见异思迁,结识我姨娘,后又有了柳姨娘。而今想想,父亲之行,情有可原,皆是母亲水性杨花之故。”
“你在家中,得不到温暖,潜意驱使,当然会想投身她人,以求暖心。”
宁寒望深深动容,热泪盈眶。
“薇儿,好孩子,旧年至今,你是第一个理解为父之人。”
“茹儿,把你教得很好,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宁洁薇半真半假,透露一件密事。
“旧有一事,除我亲眼所见,别无其他证据。”
“深怕冤屈无辜,我一直不敢乱言。”
“其实,我姨娘故去,与母亲有关,是她派人追杀,我姨娘才……”
她哽咽,止语。
宁寒望心头震撼,乍然腾起丝丝惊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