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人可请来了?”缪玉楼正在院中六角亭里和云无心对弈。
见到诸人回来,他抬头看过去。
云无心也带着淡淡的神色在观望。
雪君逸坐在亭子长凳上,背靠着檐柱,双腿交叠搁在凳面上,劲装袍摆刚好遮住了下方一片座凳楣子。四君子的楣子图样便成了“三君子”。
他只是很敷衍地眄了一眼轿中钻出来人,很快便嫌弃地转开了头。
云无心察觉他的举动,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雪君逸不情不愿地放下脚,脸臭得可怕。
许文才下轿后似是问了句缪夫人什么,紧跟着便主动迎了过来。
他甚至没允许书童跟来。
缪夫人走在他后面,神情看起来多有玩味。
许文才来到亭子前,正打算先开口行礼,赫然发觉自己鲁莽了!他的视线直接跳过了雪君逸,在云无心和缪玉楼之间徘徊起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温和儒雅,也都暗藏着几分风趣。双目皆炯炯有神且颇为深邃,书卷气几乎扑面而来!长相气质也都丰神俊朗——包括那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人!
这两人——
一个看起来瘦些、年轻些。
一个看起来健朗年长些。
但年岁差距应当不超过五岁。
两人的穿衣喜好也都偏向素雅。
这……
一丝窘迫爬上许文才的眉宇。
缪玉楼和云无心对视了一眼,暗自嗤笑。
云无心最先开口打破他的尴尬:“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许文才许公子了吧?在下云无心,有幸认识许公子,实在值得喝一杯。”
许文才看着面前笑容和煦如春风,一点没有江湖尊主架子的人,有些受宠若惊:“在,在下许文才。云,云阁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您,您真是太……太……”
他在这场合竟一时词穷,急得满脸涨红。
“嗐!什么大名不大名的。那是朋友们胡乱喊的。许公子,你可别当真呀!”云无心不动声色地化去他的尴尬。
“这就是缪院主了。我就不多言了。”
“你们都是丹青挚爱者,想必早已神交,也不需要再过多的言语,那样反倒显得俗了。”
许文才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是……”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缪玉楼也不客气,很熟络道:“许公子应该比我小些吧?”
许文才点点头。
“哦~那就是许老弟啦!”
云无心又暗暗推了推雪君逸。
雪君逸瞪了他一眼,声音如冰:“本尊需要?”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准备站起来……
许文才不敢靠近,只远远地主动替云无心“解围”:“大名鼎鼎的踏云城主哪能没听说过呢~今,今儿算是见了真神了。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雪君逸只作没听见,仅仅看了他一眼。
缪夫人适时走上前:“许公子,妾身给您安排了雅间。您先好好休息,后面有的是时间切磋技艺。玉楼这次的雅集要办五天。最后一日刚好赶上麟儿喜宴。”
“呀!这……”许文才面露窘色,“我,我……我不知……呵,我倒忘了小公子喜宴在即。此番出门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
缪玉楼一摆手:“都是朋友。哪来那么多虚礼!许老弟,你就安心住着,好好赏画。”
缪夫人也在一边点头附和。
“你这身价不菲的丹青大师,实在不济涂鸦两笔那也是一份厚礼啊!”云无心坐回棋盘前,笑吟吟地捻起一枚棋子推上棋盘,“缪玉楼爱画,他家公子耳濡目染的,早晚也会对画画爱得彻底。”
许文才暗暗一想:“云阁主所言极是。那,那我就献丑了。”
“许公子,这边请。”缪夫人小声提醒道,“我家玉楼和云阁主的棋局尚未收官呢~~打岔太久,若输了子,保管要跳脚了!”
许文才忍不住噗嗤一笑,露出了然神色:“那就有劳夫人带路了。”
他本想抱拳示意,却见两人的注意力都已回到棋盘上。
而雪君逸则不知何时开始已在闭目养神……
那一瞬间,自讨没趣的味道在许文才心尖弥漫开来。
而实际上,云无心和缪玉楼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许文才。直到他跟着缪夫人走远,云无心才随手将棋子丢回棋罐,支着下颚,神色玩味地虚视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
“如何?”缪玉楼问,稍顿,又接着道,“是个年轻后生的样子。但——怎么就有点不讨喜呢!”
云无心叹息一声:“名利场的新手嘛,拍马屁总是有些刻意。话说回来,他眼里的激动也是真的。倒不完全是阿谀奉承。”
缪玉楼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和他气场不和。喜欢不起来。”
“我倒觉着还算讨喜。”云无心撑着下巴,“可是想到他身后可能有个大麻烦,我就烦得很。”
他撇撇嘴:“缪玉楼,要不是看在我俩这深厚的情谊上,高低得收你三万银的佣金。”
缪玉楼砉地一指棋盘:“又给我挖坑!你骗天骗地骗鬼骗神还骗人!”
“我哪里又骗你了~你不要冤枉好人!”
缪玉楼“切”了声:“我总觉得你又给我挖了什么坑……”
他也看向云无心刚才目光所及之处:“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找个人‘名正言顺’看着他。哦,暗地里还要有两三个。”
“另外,赶紧送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去他屋里。”云无心坏笑道,“好容易给他个‘一展才华’的台阶,他也上去了,你还不趁热打铁?在等什么呢?”
缪玉楼想了想。
恰逢缪夫人安顿好许文才走过来。
缪玉楼将云无心适才所说又说与缪夫人:“夫人,你怎么看?”
缪夫人细细思忖:“我看把素荷支过去就很好。她人漂亮年轻,风情万种。识得些诗书,又聪明会来事~更重要的是——画功在院内差不多能达到中阶弟子的水平。”
“哦?这姑娘……这般厉害?!我竟不知!”缪玉楼讶然。
“你呀!成天都围着那些学子和画师打转,哪里管过后院?”缪夫人嗔怪中带着几分撒娇,“咱天成丹青院内哪个不会画画?!”
“便是扫洒的杂役也都能来两笔!那画作——也都勉强能看得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