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皇帝漫不经心地打开缪玉楼的那只匣子,随手取出一幅画。
寿禧很懂地凑上前为他展开。
皇帝的目光游走在画卷山水间,仔细琢磨着山峰山峦处蓝绿色彩的晕染。手指轻抚过云气部分,顿了顿,中、食两指和大拇指间急速摩挲,转而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麒麟迟疑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有羌人上去挑战了。使了些阴招。寒掌刃败阵下来。”
寿禧一惊一乍道:“啊呀~羌人?!陛下——”
“嗯?”
“不久前银月教那个教主——此前就有羌人觊觎她的教派啊。如今……”
皇帝闻言,视线一下从画卷上收回来:“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完,他又伸手去拿第二幅画。
寿禧先将第一幅放回锦盒内,紧跟着恭敬地接过第二幅缓缓展开——那是一幅仕女图。
皇帝不知是在看画,还是在听麒麟说,表情难以描摹。
麒麟将所有事情,以及云无心的部分猜测和后续安排都简单说了下。
“也就是说——眼下的雪君逸已经达到了曾经的大梦归的那个境界?”皇帝喃喃道,“他回来挽救了败局?”
麒麟点点头。
皇帝似是暗暗松了口气,眼底有其他的笑意:“若是如此,羌人想用江湖门派作掩护这一条暂时是行不通了。”
寿禧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插了句话:“陛下,羌人有了新国师。这事儿朝堂之上有大人提过。”
“虽说邻国的升迁折贬都是常事,于我们一听了之。但……他们的新国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们境内,还派人耍手段抢夺盟主至尊之位。”
“若不是国运庇佑令雪城主重获新生,这事儿——老奴想想都后怕呢!”
麒麟抱拳道:“寿禧公公说得真是臣想说的。云阁主还提过其他几件事,也令人不得不起疑心。还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皇帝剑眉一挑:“嗯。那就交给云无心吧。”
麒麟听罢,突然噗嗤笑了声。
“怎么了?”
麒麟笑道:“云阁主算的还挺准。”
“什么?”
“云阁主说了。他和雪城主愿意接受陛下的调遣,朝野共事。”
“但是要彻查这事儿——单靠草莽江湖决计不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放着满朝文武大臣不用,专逮着他薅,他吃不消了……”
皇帝还要说什么,麒麟又抢先一步:“云阁主还说了,陛下有任何决策和旨意都请密传。”
“……他倒会反过来指挥朕。”皇帝又好气又好笑,“人都给雪君逸一剑夺命了。还怎么查?”
麒麟哑口无言。
寿禧听着,也忍不住为麒麟感到有几分尴尬……
“寿禧,晚些传朕旨意:让曹百政盯着点。好好查查城中的异族。”
寿禧福了福:“是。陛下。”
“你下去吧。”
“是。”麒麟行礼告退。
皇帝走神了一会儿,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锦缎画匣里。他又让寿禧随即打开了几幅画作。
“缪玉楼的画技也算是丹青林里数一数二的大家,几近巅峰。不过可惜啊……”
寿禧满脸堆笑:“陛下可惜什么?”
“可惜终究无法比肩吴道玄啊~~”
寿禧轻笑道:“陛下,吴道玄老前辈乃是不世出的奇才,非一般凡俗之人可比啊!民间有传言,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带着上天的任务来的。”
皇帝听罢笑出声来:“你啊你,还信这个~”
“那这些画作……”
皇帝大手一挥:“都留下吧。朕寝宫里留两张。皇后那儿给她挑一幅。高贵妃,杨贵妃也都给一幅吧。还有之前跟过飞雪几日的李梅妃也给一张。剩下的——御书房留一张。”
“好嘞~”
皇帝又急切道:“来来来,把这个打开。朕来猜猜前三甲。寿禧,你也来看看。”
寿禧笑得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老,老奴哪里懂哦~~”
他暗暗招手,唤来一群小太监,将所有画作都展开,整齐地在皇帝跟前一字排开,以便皇帝可以直观地看到所有。
“诶,不是说二十幅画么?怎么还多了两幅?”皇帝一眼扫过去便发现多了两幅。
寿禧一愣,忙帮着圆话:“可能还有缪院主他们犹疑不定的,顺手也就给放进来了。”
皇帝兀自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画得确实很有灵性。看这些画啊——朕好像就在那当场看江湖中人比试一般!”
寿禧笑嘻嘻道:“哎哟,寒掌刃还真是有气派呢~这一招一式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寿禧,你看看啊~这热闹的。哎哟,朕不能亲自去看看,遗憾啊~你看看,你看看,多精彩。”
“诶,这又是什么?”
寿禧凑过来一看:“哦~老奴听说,缪院主这次的比赛也不仅限于寒掌刃他们的比试。画得内容也是认得。单一的绘画素材怕百姓们看腻味了,参与度就不高。”
“这一次,摄魂鬼楼那儿也有很多百姓去观战的。还有说书老儿专门去搜集素材。如今,好多书目都换了这茬儿呢!”
皇帝点点头:“也是。”
他一幅幅画看过去,一时竟有些挑花了眼:“都不错啊~还真不太好挑。”
他的话音还没落,脚步突然在最后两幅画前顿了顿。
寿禧一看,也呆了下:这,这画的……
“这两幅……也是评选出来的?!”皇帝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谁选的?这差距是不是也太大了些吧——谁的啊?给朕把名字揭开!”
皇帝不住地嫌弃:“画的也太丑了……”
寿禧转到画背后,躬下身去:“回陛下,这个没有糊住名字。”
“叫什么啊?”
“许……许文才……?!”寿禧的语气有些滑稽。
说完刚起身,他又忍不住低下去看了两遍,揉揉眼睛,再看看:“……真是……是许文才……”
皇帝听完这名字失神了好一会儿:“这名字——挺耳熟啊~许——文才……”
寿禧小声提醒道:“今年丹青林新晋的画师,年轻一辈中身价最高的那个!坊间传言,他已经可以媲美缪院主了!”
“就这?媲美缪玉楼?谁给他的底气?”皇帝随口问了句,“这人什么身价啊?谁家的画师?”
寿禧深深吸了口气,回忆了片刻:“好像是曹大人那一带叫——叫——哦,凤翔画楼的画师。许文才现在的身价……”
“二万五……起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似的。
皇帝大为震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