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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菱强忍住对陆秀弘的杀意,默默地跟在了两人身后,离开了玄空寺。

她回头望去,在夕阳照射下,灿若朝霞的岩壁好似金壁般耀眼夺目,但就算是再绚烂的光辉,也照不进幽深的石窟中,灰尘、蛛网与偷取食物的老鼠在黑暗中不断扩张,唯有亘古不变的神灵塑像,正用着它们空洞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世人。

安菱想起了此前在玄空寺中的见闻,郑重地向玄空寺行了一礼,在心中默念:“幸得有你们舍生取义的镇压,才让这世间多了一分喘息之机。”

神灵与妖魔、启示与噩兆、幻象与现实……都曾在玄空寺的密室中出现,如烟似雾,如跑马灯一般在安菱的记忆中闪过,她不禁轻叹一声,感慨万物有灵,皆由心而生。

但她不禁感到疑惑,为何碎星辰明明感受到了残片的气息,却找不到残片呢?

不远处骏马嘶鸣,原来是陆秀弘把戚云馥押上了车,在接到人后,他吩咐手下即刻出发,前往帝都,阴鸷的眉宇间,竟带着一丝迫不及待,他端坐在铺满绮绣的软榻上,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戚云馥不住转动着自己的戒指,低声道:“快了,再过几天,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安菱回忆着泽州地图,推断车队停留的下一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慢慢生成,她把戚斩寇给她的书信彻底销毁,心道:“这位云馥小姐的嫌疑很大啊,难道,残片其实在她的身上?”

那封已经彻底消失在世界上的书信内容大致如下:

“沧澜剑宗安菱安仙长敬启:吾感念君之侠义,扶社稷于外寇,救百姓于水火,本不欲劳驾尊驾,环顾己身,竟无人可担此重责,事关重大,烦请仙长斟酌一二。”

“如露寺高僧曾于泽州玄空寺封印邪魔,经探查,此邪魔与天兴府作乱者同为一物,六大仙门追寻多年无果,今时隔多年封印松动,吾又闻仙长有常人不能之能,故而特将此消息双手奉上,此为一者。”

“二者,吾膝下二子一女,小女名唤云馥,因才貌出众,被征召入宫侍奉吾皇,但云馥自小唯好黄老之学,性情刚烈不屈,又与皇家三子秀弘有所牵扯,被吾皇发配至玄空寺思过,故而颇为为难,眼下风雨将起,吾被软禁于四方城中难以脱身,惟愿吾女平安喜乐,望仙长能于百忙之中护得小女安危,凭钱袋可取信于小女。”

“天兴戚斩寇顿首。”

安菱现在最缺是什么?灵力?天材地宝?神兵利器?不,通通都不是,她最缺的其实是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天道残片!

大邶国师扈若要重建天道,除了铁板一块的彼岸外,他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散落各处的天道残片,它与残片同出一源,残片蕴含的力量,是它迫不及待想要吸取的东西,而其他依靠天道修炼的仙门,同样对这些天道残片垂涎欲滴,明面上是封印,实则不过是利用残片修炼精进己身罢了,所以,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安菱就更要赶在他们之前拿到天道残片了!

更何况……

隐身盘膝坐在陆秀弘马车之上的安菱抚摸散发着急切气息的碎星辰,一个新的疑问在心中产生:假如李万剑的幻境是真实存在的,而她只不过是穿越了时间,到达了二十年前,那扈为何要把同样以残片或者其他什么与天道有关的材料制成的碎星辰给李万剑?汇聚了天下所有智慧的谋士会将能够攻击自己的武器赠予不受控的人类吗?

可是安菱明明看到,在碎星辰与天道残片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碎星辰甚至对残留的天道气息表达出了极强的食欲,安菱掂量了一下重量,将残余气息吃了之后的碎星辰,似乎与之前的略有区别,难道说,这把邪剑,是以“吃掉”其他天道残片来成长的吗?

安菱无法得知问题的答案,只能将这个疑问深深埋藏在心底,期待在合适的时间中揭晓。

“若是阿修罗能多留一阵就好了,我还有不少问题没来得及询问他,唉,世界这么大,它又能夺舍凡人,真的很难找到它,只能等阿修罗自己主动来找我。”

……

车队停在了客栈门口,陆秀弘摇晃着扇子,轻佻地看着已经醒过来的戚云馥,笑道:“睡得还好吗?”

戚云馥脸色苍白,如秋水般的双眸却还是那样的清澈动人,她一脸平静地盯着陆秀弘,语气淡然却十分斩钉截地说道:“我是不可能屈身于任何人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陆秀弘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充满了压迫感,他还是那副浪荡的外表,眼里却没有丝毫温情,轻声道:“看来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我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阻挡我。”

两人全然没有青梅竹马的爱侣模样,反而更像是针尖对麦芒般互不相让的仇敌。

“公子,可以下车休息了。”白袍人敲了敲车壁对陆秀弘例行公事地说道,而后立马退开,充当了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人角色。

陆秀弘微笑道:“来,我扶你下车。”

“不必。”戚云馥一把甩开了陆秀弘的手,有些狼狈地跳下了车,刚一下车,她就感受到来自于陆秀弘随行护卫的恶意凝视,在她的面前,他们全然没有尊重,嬉笑着与旁边的人用淫荡的话来调侃戚云馥,让她瞬间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在前方响起,她为戚云馥解围道:“闭嘴,若是谁再胆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我不介意砍掉你们的舌头以及第三条腿!”

“你谁啊?”

“呵,我是谁?”安菱冷笑一声,一脚踹在发声之人的胸口处,将他踹飞十几米,她按了按头上的斗笠,眼睛从斗笠下方微微上抬,问道:“还有谁想知道的?”

陆秀弘也下车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恶意,反倒是风度翩翩地上前向安菱套近乎道:“女侠芳名自然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打得好!打得妙!不知女侠有没有打疼了呢?”

“呃……”安菱差点没吐出来,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恶心,虽然心里很不齿陆秀弘的所作所为,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笑道:“公子御下有方,实在佩服,而我这次前来,是奉了戚将军之令,要在随行途中保护小姐的安危。”

陆秀弘和安菱同时望向戚云馥,戚云馥心思深沉,闻言,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否决或者疑惑,而是笑着感谢安菱道:“方才真是多谢女侠为我解围了,不知女侠可有信物在身?”

安菱从衣服里拿出了那只钱袋,递给了戚云馥查看,并补充道:“请过目。”

戚云馥怔怔地抚摸着钱袋,或者说是香囊上的图案,长叹一声,忽而落下泪来,点头感叹道:“是了,是了,父亲他,竟还保留着我从前的胡闹。”

香囊的图案是蓝绿色的鸳鸯戏水,本来安菱很奇怪为什么戚斩寇这个大老爷们用鸳鸯戏水的,毕竟他和夫人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像是用这类物件的年龄,原来这个香囊是戚家小姐的。

陆秀弘瞥了一眼坦然自若的安菱,又皱着眉头盯着戚云馥手中的鸳鸯香囊,一把将其夺了过来,厌恶道:“这是你绣给哪个奸夫的东西?”

安菱默默地按住碎星辰的剑柄,站在了戚云馥的身旁,而戚云馥则是冷漠地看着他,觉得陆秀弘甚是可笑,她对安菱道:“我累了。”

“好的小姐,我们先进去休息吧。”安菱回答道。

在经过陆秀弘时,安菱感受到了来自陆秀弘的强烈杀意,隐藏在斗笠下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若是他敢动手,那就别怪她不讲武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