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姝感染花柳病的事情,迅速传至镇国公府二房和三房。
不一会,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
二婶、三婶以及她们的儿女们,一个不落地全部到齐。
她们是来干什么的?
毫无疑问,嘲讽高姝啊,拿高姝给自家儿女当反面教材来的啊。
只见二夫人拿眼睛觑着高姝,对自家几个即将相看的女儿道:
“瞧瞧,你们高姝姐姐就是不自爱的典型。”
“但凡她成亲前不发骚,不一个劲地痴心妄想高攀花柳男,安安分分地接受你们祖母相中的大表哥,她今儿个也不会落到花柳病中期的下场。”
高姝躺在病床上,本就呕得慌了,再听到这等恶意诋毁和侮辱的话,脸色那个煞白啊,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三夫人偏不放过她,从二夫人那接过话头继续道:
“二嫂说得对极了,这高姝就是咎由自取,但凡少一点淫荡,多一点自爱,也不能沦落至此。”
那群女儿们纷纷点头附和:“娘亲和婶子放心,女儿们全记住了。日后必定以高姝姐姐为鉴,自尊自爱,绝不重蹈覆辙。”
高姝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
猛地一砸床板,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你们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尖酸刻薄地奚落我的?”
探病?
这一群人听到这两个字,集体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眼光。
——时至今日,高姝还有什么价值,值得她们一群人前来探病?
——她也配?
思及此,她们齐刷刷地做出瘪嘴的动作。
将蔑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表妹为人比较直,直接讽笑出口:
“高姝姐姐,你一个花柳病患者,我们没像瘟疫似的极力躲避,还肯亲自过来嘲讽你几句,你都该烧高香了!就别再痴心妄想旁的了……”
这话简直把高姝气得半死。
正在这时,一道尖锐冷厉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进来:
“二房三房的,何时轮到你们在大房撒野了?真当本夫人死了?”
众人回头一望,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好久不见的镇国公夫人林氏。
只见她穿着一身绣牡丹的黑斗篷,踩着一双金线蜀锦鞋,裹着春寒料峭的风,大步跨进内室,眉眼凌厉,端的是威风凛凛。
单看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镇国公夫人林氏一直执掌家业,从不曾被罢免呢。
“嗤,你谁啊?”二夫人胆肥,斜着眼瞥了林氏一眼,明知故问道。
林氏:???
果然,险些没被这一招给气炸了肺。
林氏神情凌厉道:“二夫人,你放肆。居然敢顶撞长嫂,顶撞本国公夫人……”
不料,话音未落,二夫人就不屑地反驳道:
“你一个罪妇,老夫人原谅你了吗?”
“貌似还不曾原谅过吧。之前放你出祠堂,是看你身子骨快撑不住了,才可怜可怜你暂时释放出来。”
“如今瞧你也大好了,还是赶紧自觉地重新跪去祠堂的好,少在这打肿脸充胖子,没得恶心人。”
林氏:???
她震惊极了,关押进祠堂前,这几个妯娌最是敬重她、畏惧她的,这不过是在祠堂住了四个多月再出来,这几个妯娌居然大变嘴脸,都敢当面奚落她了?!
她正想喊来嬷嬷们,好好儿赏她们几个巴掌,教她们做人时,外头响起请安声:
“大少夫人好,咱们二夫人和三夫人全在里头呢。”
哟,傅玉筝来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了,立马带上自家儿女们,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嘴里扬声高笑道:
“是筝儿来了?真巧,我们几个也都在呢。”
两位夫人一边说,还一边用手亲热地握了握傅玉筝的小手。
她们的女儿们也全部一窝蜂地涌了出去,争先恐后地给傅玉筝请安:“大嫂好”。
那一张张笑脸哟,甜滋滋的,比春天的花还甜美。
呃,这群人……
前一刻还对镇国公夫人林氏冷漠以待,后一刻就恨不得将自己一辈子的热情都掏出来献给傅玉筝。
这对比如此惨烈!
让镇国公夫人林氏的脸刺痛无比。
林氏显然是见不得傅玉筝如此风光的,尤其这风光还是从她这个当家夫人手里抢过去的!
这口气,林氏哪里忍得下?
正在这时,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猜猜她是谁?)
林氏瞥见了,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立即冲上前去冲着傅玉筝一通发难道:
“傅玉筝,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居然任由木府欺辱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小姐?”
“与大公鸡拜堂成亲,新婚夜独守空房,新郎官却夜宿妓院不说……还放任流言蜚语满天飞,简直让镇国公府的脸全都丢光了!”
呃,不责怪她女儿又骚又贱,丢尽了祖宗的脸,反倒责怪傅玉筝这个当家主母没管理好家?
不称职?
果然不愧是高姝的娘亲啊,这种倒打一耙、张口就污蔑人的事儿,母女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干起来都是一把好手呢。
可惜了,傅玉筝不是个怕事的,闻言笑了笑,挺起腰杆子道:“高姝这件事儿,儿媳确实没管过。不过,并非失职。”
“还没失职?”林氏尖声质问道。
却见傅玉筝依旧维持着笑脸,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确实没失职,因为我男人特意叮嘱过,不许我过多地干涉高姝的腌臜事儿,免得污秽之事污了我的双眼,任其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我这个当妻子的,执行我丈夫的命令,且执行得很到位,算什么失职?”
林氏:???
这是当家主母该说出口的话?
偏生从傅玉筝嘴里吐出来,似乎又合情合理。因为高镍就是一个天生叛逆、丝毫不讲规矩、我行我素的人!
林氏足足怔愣了好一会。
过了良久,她才想出一句反驳的话:“你丈夫也有做错事,错得离谱的时候。你身为妻子,该规劝的规劝,而非一味地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傅玉筝笑了,“那非常抱歉,我非常赞同我夫君的话——似高姝这样不孝不悌的狗东西,就该被婆家狠狠地虐,不虐不知道娘家的好。”
“你!”林氏简直要气炸了肺。
气归气,但林氏心里头是兴奋的。
因为她方才透过窗户,瞧见高老夫人一行人来了。
所以,她故意下套,引诱傅玉筝说出这一番话,目的就是让高老夫人好好看看——傅玉筝到底是怎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傅玉筝的德行,压根不配当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母亲,您可算是来探望姝儿了。”高老夫人跨进内室的那一刹那,林氏一脸委屈地迎上前去。
习惯性地挤开大丫鬟,作戏似的要亲自搀扶高老夫人。
不料,高老夫人冷冷地后退一步,直接避开了林氏要来搀扶的手。
林氏的双手霎时僵在了半空中。
这时,高老夫人冷声斥责道:
“林氏,你身子才刚刚好转一点,就立马赶来给筝儿添堵。我看你和你女儿一样,都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狼心狗肺!”
林氏:???
怎么被骂的人是她?
不该是傅玉筝吗?
林氏一脸懵。
呵呵,林氏哪里能想到,高老夫人比她段位高多了,岂能瞧不出她打的什么算盘?又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要知道,傅玉筝可是高老夫人看好的下一任世子夫人和国公夫人呢,整个镇国公府都是要交到傅玉筝手里的。
而国公府的女主人,绝对不能是心慈手软的软脚虾,得硬气点的才成。
这一点,傅玉筝就非常符合。
至于傅玉筝最近不肯给高姝好脸色,也不肯给高姝撑腰的一系列行为,高老夫人也全盘接受。
——毕竟是高镍的媳妇嘛,高镍看高姝一家子不顺眼,他媳妇又怎么可能格外优待高姝?
此次风波,不落井下石,已经是筝儿心地善良了!
所以,拎得清的高老夫人,不仅不厌恶傅玉筝,反倒一日比一日高看傅玉筝,越看越爱。
“筝儿,你也过来探望高姝了?”高老夫人笑眯眯地握住了傅玉筝的小手。
“是呢,孙媳方才收到姐姐来的家书,里头有一则消息事关高姝,我便想着过来亲口说一声。”傅玉筝道。
高老夫人闻言,心头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个好消息。
果然,确实不是好消息。
只见傅玉筝道:
“说是高姝的公婆已经从西南动身了,过几日就抵达京城。此次进京,说是要接沈奕笑和高姝两口子一起回西南。”
回西南?
让高姝远离娘家,千里迢迢去西南婆家,在高姝感染了花柳病的现在?
一直窝在床帐里的高姝,听到这个消息,吓得疯了似的摇头:“不,不,祖母,孙女不去!”
此时去西南,除了给沈奕笑陪葬,绝没有第二条路给她走。
甚至,婆家人连医药都不会给她请,只为了让她能迅速追上沈奕笑的病情,以便两口子同生同死。
生同衾死同穴。
“不要,不要啊,孙女还不想死啊!”
高姝简直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