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子的整体空间结构很像更加复杂、立体、不均衡的四合院。
尸体所在的院子是一栋二层建筑的楼顶天台。离这个二层建筑旁不过半米远,又是另一栋二层建筑。其实说起来是二层建筑,两栋楼的二楼都是违规加盖的,原本只是平房而已。
“刚才我们是从那进来的。”小庄指了指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巷口,也正是金老板小卖部的坐落。
“对对对,咱们就是从那进来的,这个堂子,就那一个入口,别的方向也进不来。”金老板忙帮着解说。
“只有一个出入口?那火灾怎么办?”森一质问。
金老板先是语塞了一下,接着面露难色:“唉,没有办法的啦,我们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小偷小摸倒没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也有人干呐,为了安全起见,像我们同在一个堂子的,就把其他可能进入堂子的通道全都上上尖刺墙或者沿楼边挖上深沟,防止有坏蛋进来嘛。你看我们这里孩子也有,独居的女同志也有,大敞四开的,那比火灾什么的更不安全,是不是呢。”
听金老板说了这么一大通,两人多少是理解的,这种特殊的城市空间,有着独特的生存规则。于是只在口头意思了一下说:“那也要满足防火标准呢啊,回头该整改整改哈。”
金老板当然听出了两人只是对付一下的口气,应和着:“那肯定,那肯定。”这事就算过去了。
“你一上午都在堂子里?”森一问金老板。
“没错,我得看店,还得看着我老婆。”金老板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自家小卖部。
“有没有外人进来?或者有没有有人出去的动静?”
“我是没听见有人开铁门,我们堂子大门很重,年久失修,一推开就会有很大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我能听见的。”金老板语气十分肯定。
小庄和森一对视了一下,多少觉得没那么靠谱。
“有监控吧?”
“有有有,两位同志到我店里看。”金老板非常积极地引着两人往楼下走。
“我去吧,你在这呆着,留心现场别让人碰了。”小庄说着,和金老板下去了。
金老板的小卖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大多是山寨日用品和零食,外加一片散发着不明气味的生鲜档,与这一片居民的消费特征基本一致。
监控可以同时照到小卖部门口和堂子的出入口。
小庄从凌晨四点开始快进,一直到此刻,堂子口除了不久之前惊惶失措飞奔而出的邢姨,以及进入堂子的自己和森一,监控录像中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金老板自己在门口倒洗脚水除外。
看完监控准备回现场时,小庄扫了一眼里屋,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那大概就是金老板的植物人老婆。
“你别跟着上来了,好好照顾你老婆吧。”小庄说完出了门。
通往现场的路是贴墙的外楼梯,上天台不必通过脚下的建筑内部。小庄上台阶正经过本栋建筑的二楼窗户时,不经意透过玻璃瞥见了贝拉的脸,正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小庄停下脚步与她对视,大声问:“有事吗?”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对方没听见,还是对方只是在发呆而没有看自己,贝拉只是转身忙别的去了。
借此机会,小庄观察了一下屋内。非常典型的年轻同居情侣室内摆设,能看得出来,两个人学历都不低,虽然环境破败,但仍立着大大的书柜,上面的书东倒西歪,一副常常被翻阅的样子。两个写字台上放着各自的电脑,还有最近很火的情侣马克杯。总体来说,比想象中出租屋的环境要清爽很多。
小庄回到楼顶,对森一说:“凶手是堂子里的人。”
“这么确定?”
“有监控。在潘大海遇害的这段时间,没人进出堂子。”
“哦。我刚又在周围看了看,没什么新发现。”森一耸耸肩。
“正常,这杀人手法什么的都挺单纯的,重点是对嫌疑人的盘问。”小庄叉着腰,歪头看了看潘大海尸体,又扫视了一遍堂子里的每一栋建筑。
大概二十分钟后,尸检部门把潘大海的尸体和凶器柴刀带走了。
“怎么样,从哪家开始?”森一摩拳擦掌。
“邢姨是第一个发现潘大海尸体的人,但是估计这会儿正在安慰他孙女,晚点再找吧。金老板知道的最多,也放在后面比较好,他太自以为是了,搞不好容易添油加醋影响咱们判断。我看就从那一家三口开始吧。”
“就隔壁楼,走吧。”森一说着,和小庄往小兰一家去了。
根据三个人之前那个怕事的状态,小兰哥更是当场就吐出来了,小庄特意以极轻的力度叩了门:“你好,我们是刚才的调查员。”
里面沉默了半晌,传出小兰嫂的声音:“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和我们没关系,你们快走吧。”
“我们只是简单做个笔录,对您和家里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内容也会严格保密。”森一企图说服对方。
“我们,我们不愿意接受问询……”小兰嫂用略带埋怨的语气驱着客。
“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如果不配合,后果自负。再说只是普通问询,不需要作证之类的。”小庄拿出态度。
十几秒后,面前这扇斑驳的老铁门终于开了。
小兰嫂敞开门后,立在门后不发一言。
两人环视屋内,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个橱柜、几把板凳、一个圆桌,一张灶台,沿墙整整齐齐码着柴火,柴火垛旁是一张书桌,上面的书本文具摆放井井有条,正中央还摊着一本写到一半的硬笔字帖。这个家虽然一眼清贫,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小兰哥这会儿走下来了,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态,只不过这次眼神中多了些防备。女儿小兰没有管妈妈示意她上楼的眼神,倚在小兰嫂一旁。
小兰哥也不说话,拽了两个凳子给两位调查员坐,自己坐到了灶台边沿的瓷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