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这老人家是谁,她可知道!
这几月,徐氏被万千学子唾弃,虽也有支持者,但日子实在不好过。
徐向言连累他爹徐志远都被贬了官,如今只在翰林院挂了个闲职,长子的前程也没了。
她巴不得靳桐和殷青松将这位太公得罪了,最好狠狠得罪,让殷青松也尝尝满腹学问不能科举的痛苦!
兵器铺子里,老人家见靳桐总算出了气,本来利索的手脚不知怎的突然就颤颤巍巍了起来。
“丫头啊,他诓你多少银子,老夫赔给你可好?你家住何处?家慈可在?老夫送你回家可好?”
靳桐皱眉,“你赔我算是什么事儿?老人家,你莫要添乱!”
这老人家也真是,原本在人群里瞧热闹,不知怎的就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哭,还口口声声念着什么蕴儿!
耽误事儿!
老人家竟也不生气,“好好好,老夫不添乱,那老夫替你报官如何?让葛大人将他抓起来,好好吃几日牢饭,以儆效尤!”
靳桐摸摸鼻子,“那倒也不至于。”
老人家一见到靳桐这动作。
内心更激动了。
像。
太像了。
这眉眼,这性子,还有这些小动作,同他蕴儿幼时一模一样啊!
他蕴儿没死,还生下了一个小蕴儿!
可打铁匠却是个浑人,见靳桐分心,便用力一推,靳桐身手好,灵巧躲开,谁知这掌就推到了老人家身上。
此时,不知突然从哪冒出一地散落的玉石珠子,老人家本是站住了,却在后退时踩到珠子。
脚下一滑。
整个人后仰倒去。
“小心!”
殷青松扑过去,被砸得一声闷哼,充当了一回肉垫子。
殷瑛到时,就撞见这极其混乱的一幕。
还没来得及去扶殷青松,待老人家转过脸时,殷瑛一愣。
“章太公?!”
被采玉扶起来的殷青松结巴,“章,章太,太公?”
是他知道的那个章太公吗?
章太公看向殷瑛,他不知这人是谁,只知靳桐看到这人来后,眼睛都亮了。
“小姐怎么来了。”
惊喜又化为委屈,“我不是故意闹事的。”
“不是怪你。”殷瑛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是要赔银子还是要拉这人去见官,都看你的意愿。”
靳桐心软了。
她觉得小姐就像冬日里的太阳,不仅照亮了她,还很是温暖,想一直抱着。
“算了,不让他赔了,但他推倒了这位老人家,他要道歉!”
一旁的章太公。
好孩子啊。
心底可真善良啊。
章太公愣是眼里装不下其他人了,等到殷青松来确认他是否有受伤时,才感叹道,“你也是好孩子。”
然后又双目紧盯着靳桐。
唯恐她像她母亲一样,于战乱中不留神,就不见了。
打铁匠也意识到他可能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对章太公连作了好几个揖,连声说方才不是故意的。
章太公冷哼,“老夫既没伤又没残,更没死,你拜谁呢,晦气!”
欺负他外孙女的人,都不是好人!
殷瑛将章太公的激动坐收眼底,“靳桐,你送章太公回府,仔细着些,多待些时日也无妨。”
靳桐却是一根筋,没领会殷瑛的意思。
“可府中还有事等着我。”
毕竟领着月银呢,到底不像在江湖那般自由,做一天和尚也要撞一天钟,怎么能只拿钱不干活呢?
殷瑛:“......”
章太公心思转过数道弯。
“哎哟,老夫脚崴了。”
殷瑛万不敢怠慢,“靳桐,快,送章太公回章府,再让章府管家请御医好生瞧瞧。”
人群中这才有人反应过来。
“这该不会是清流之首,章氏的章太公吧?”
“那年轻公子瞧着眼熟,是不是几月前在松辉学院门前同徐向言打擂台那人?”
听到这些,魏氏心里一急,给了身侧的嬷嬷一一眼神。
只见嬷嬷走远几步,声音不大不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难怪这般见义勇为,原来是为了图表现啊,啧,心思不用在学业上,这乃本末倒置,心术不正啊。”
百姓顿时被煽动。
“是啊,看来传言说得没错,这殷氏一家子到底是商人,惯会趋利避害,章氏听说刚入京呢,这就上赶着来巴结了。”
“今日之事,该不会都是做戏给章太公瞧的吧。”
只要给了一个由头,这些百姓的这些弯弯心思,也是从不让人失望。
殷瑛不去搭理这些,让殷青松回府,亲自同靳桐一道,将章太公扶上马车,往章府而去。
这般样子,在百姓眼中,就成了默认,再有徐氏的添油加醋,流言彻底闹开了。
可第二日,章太公的嫡长孙章仲伦携晏氏,一同前往殷宅拜访,带了好些重礼。
且亲自出面澄清,殷青松并非阿谀奉承之辈,若非他机敏,章太公这把老骨头摔下去,定会伤到根本。
还特意考了殷青松的学问,欣赏得很,破例将殷青松收做关门弟子。
这可让一群章藤学院的学子羡慕得眼冒酸水。
殷宅内。
饶是老成持重的章仲伦也难掩激动。
“县主放心,祖父收殷公子为关门弟子一事并非因为相救,而是殷公子本身学问甚佳,祖父爱才心切,这才破例一回。”
晏氏等夫君将这些琐碎的事交代了,才说起正事。
“你我二人当时在定德侯府只见了一面,不承想还有这样的缘分,靳桐乃我章氏走丢的外孙女,这事你想必也知晓了,当年战乱,小妹章蕴身怀有孕,竟在祖父眼皮子丢了,多年下落不明,这也是祖父的心病。”
从前的章太公不喜人多,也不喜与人过多交流。
说到动容处,晏氏也落泪。
“可自从章蕴走丢后,祖父便每到一处,就往人堆里钻,就是不想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想来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日总算叫祖父寻到了靳桐,虽蕴儿不在了,有了外孙女,祖父的愧疚之心也能松解一二了。”
最主要的是,靳桐几乎同章蕴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章太公能于人群中一眼认出靳桐的原因。
昨日殷瑛和靳桐将章太公送回章府后,立刻去书房拿了章蕴的画像给靳桐瞧。
而靳桐的一句“你为何会有我母亲的画像”,章太公顿时老泪纵横。
这次不像徐氏认白氏那般,靳桐能准确地说出章蕴当年在何处丢了,父亲是谁,还说母亲曾给了她信物让她日后去寻河间章氏。
可信物却在靳桐闯荡江湖时,全弄丢了。
她对寻找身世一事也不在意,竟就这般全然抛诸脑后了。
对于靳桐乐观的性子,殷瑛着实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