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声音恁急,说你的名字,还叫大姐。”
“哦,”秦厂长赶快接过话筒,“哎,……,哦,哦……。好好,你别着急,等着,我马上给你姨父打电话。”说完把电话摁死,站起来,拔通一个号码,“我跟你说,你马上,赶紧,老三的车子正在济黄路上,扣住了不让走,急得他啊!……你先打个电话过去……,再赶紧自己赶过去。别忘了穿上你那个虎皮啊,俺赶不过去了,你马上去!”一通布置完成,一屁股坐下来。
“谁呀?”赵可芳问。
“俺的一个外甥,俺家三妹的儿,搞了辆大车跑运输,查着了,想叫他姨父帮忙给捞出来。”
“你这一通电话,真是有效遥控。”赵可芳陪着笑说。
“总要有点效吧。趁着他还没退休,借他身上那张虎皮抓紧办点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呀。”秦厂长说。
“就是。”赵可芳说。
过不一会儿,电话又响,秦厂长一把抓起话筒捂到耳朵上,“怎么样,办好了吗?”话音未落,随即变脸,默默听了一会儿,“用不着找俺谈话,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时总说!”
“时总这两天比较忙,他委托我作全权代表,找你谈谈。”电话那头是熊伟,公司常务副总。熊伟在国棉九厂干了近一辈子,五十岁出头下岗,应聘来了美立,比秦厂长来的稍晚些,一来就成了秦厂长的顶头上司。他说,“主要是质检中心那边反应的问题。”
秦厂长脸上恢复了多数时候的厉害强悍,努力压制自己的喉咙,“反应的么问题?说吧!”
“时总听说,质检中心所有的员工都抱怨,质量问题反馈给长清厂车间,车间不听,依然我行我素……”
秦厂长立刻烦了,冲着电话里面嚷起来,“郑留望埋怨车间不听他的,你让车间听他的就是啊!”
杨厂长和陈吉正好走到门口,听见屋里秦厂长变了调的声音,“……你不明白实际情况,瞎指挥瞎告状……!”两人对望了一眼,陈吉轻轻推开门,侧身让杨厂长上前,跟在杨厂长身后走进去。
赵可芳坐在自己位置上,绷着脸。秦厂长右手拿着话筒,像麦克风一样对在嘴前,冲里面继续嚷,歇斯底里地,“放屁!胡说八道!”带着金戒指的左手使劲拍桌子。
陈吉走到自己位置上,用口型悄悄问赵可芳,“谁呀?”
“熊伟。”赵可芳也用口型无声地回复,用笔在面前的纸上划出这两个字。
“啪!”秦厂长把话筒使劲砸回在座机架上,“俺正想扣你呢,你倒先扣俺了,熊玩意儿!”
“刚挤兑走了付老头,又转回头来欺负俺,”秦厂长恨恨地说,“在公司那会儿就跟他打够了仗,俺给他让了位置,躲到工厂里来,他还不消停!真不知道闵雅怎么看上的这个熊货。”
“谁呀?”杨厂长轻轻地坐到秦厂长对面,小心翼翼地问,“熊总啊?”
“熊总!”秦厂长咬着牙恨恨地说,“对,熊种,真是熊种!早知道是他的电话,我就不接了。这熊行行子!” 秦厂长急中生智,一眨眼工夫,用熊伟的姓组了几个贬义词。
屋里一个人也没敢接话。
老校友付总已经离职走了吗?陈吉心里暗暗有些惋惜。
过了一会儿,杨厂长站起来,端起秦厂长桌上的杯子,走到茶几边,拿起暖壶冲上热水,捧回到秦厂长桌上,轻声劝道,“别生气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平时,给秦厂长泡茶倒水都是赵可芳的活儿,可是秦厂长在火头上,赵可芳不敢靠近,陈吉也更不想去碰锋芒招惹她。
秦厂长没理会,默默地揉着金戒指下面的指节,半晌方说,“这熊玩意儿,让俺把手拍紫血了。”
杨厂长忙关切地问,“怎么着了?”
“喏。”秦厂长把左手掌摊开来,让杨厂长看,刚才左手用力拍桌子,金戒指硌着手指根,一大块紫红。
“哎哟。”杨厂长说,“你看看,你值当的吗?跟他生气,把自己拍伤着了。”
“不值当。”秦厂长突然挤出满脸的笑,笑的又甜又顽皮。
屋里几个人都展开了笑颜,赵可芳抬起头,“谁让你戴金戒指唻,不戴不就没事了吗。”
秦厂长起身端起茶杯,喝着水,捶着腰慢慢踱步,笑说,“可芳说的对,戒指可以不戴,桌子不能不拍。”
杨厂长带头咯咯咯地笑起来。
几个人笑过后,杨厂长说,“秦厂长,刚才在一车间,又有个小姑娘泡泡装的不好,太小了,车间主任、质检员、工人,几下子里都不愿意,要退回去拆吧,都怕麻烦,吵起来了。”
秦厂长踱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习惯性地又轻拍了两下桌沿,“怎么治啊?把小姑娘拉过来,打一顿屁股,能管用吗?”
杨厂长、赵可芳和陈吉又都笑。
杨厂长笑完,说,“真是的,要是打打能管用,真想打打她姑娘们这一伙儿,”紧接着又说,“俺们有个想法,想和你说说。刚才小陈有个提议,我觉得挺好的,让一车间调几个工人出来专门扯泡泡,不让每个工人都自己扯,扯得七齐八不齐的。”
秦厂长和赵可芳有点意外,都看了陈吉一眼。
“行啊,”秦厂长说,“你觉得挺好的,那就这么办呗。”
杨厂长马上打电话到一车间,让庄先好和吴婷婷调出缝纫技术稍差的几个新手,专门训练扯泡泡。安排好了,杨厂长转过身来,“以后泡泡大小不一和形状不圆整的问题,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就是车间计帐要麻烦些,可芳以后算工资也麻烦些。”
赵可芳说,“没事,我算工资麻烦不要紧,一车间的帐也好说,吴婷婷头脑还比较清楚,就是二车间,那个帐,太乱了,那个吴贞贞,俺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就是个糊涂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