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车间主任吴贞贞?她长的那么好,看着一点儿也不糊涂啊。”陈吉说。吴贞贞的家就在镇边上的村子里,近一米七的苗条身材,简单的白色圆领文化衫扎在土灰色的萝卜裤里,一双白球鞋,整个青春活力少女的形象。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她也不会手绗,数字上更是糊涂蛋,车间管理也是一塌糊涂。”赵可芳说。
“哦,那当初怎么选的她?”陈吉说,“车间主任在本车间不都是属于技术翘楚吗?或会缝纫,或会手绗,或会绣花,做的好,才被挑选出来当主任?”
“是啊。刚来的时候,她说她是熟练工,又是高中生,长的又水灵,我想她应该脑子灵光反应快,就推荐让她当了,谁知道她这么糊涂?每个月算她车间的帐,都叫人头疼死。”赵可芳说,“平时杨厂长问她什么事,她也是,要么答非所问,要么恍恍惚惚。”
“那闺女心思没用在工作上,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事忙活了。”杨厂长说。
“她家能有什么事?她家又不种地,没有农活,独生女一个,惯的要死,回家么也不用干,光玩,谈恋爱。”赵可芳说。
杨厂长说,“我现在尽量不麻烦她,有么事直接找刘芳,刘芳什么都清楚,什么都记在脑子里。”
陈吉突然想到,在国棉总厂,仝英红和许光华每周给技术科报《生产进度表》,再领回一张《生产通知表》,生产状况和安排,通过看一张表,一目了然,上下通达。长清厂没有生产报表,全厂上下所有人,都还没有运用笔和纸进行表格化数字管理的观念。如果能设计一套表格,适合各个车间和杨厂长分别使用,其实也不难。
吃过午饭,杨厂长朝陈吉一挥手,“走,小陈,到会议室休息去。”
陈吉说,“不用了杨老师,我就在办公室。你俩去吧,我去了别影响你们休息。”
“不影响,那么大的地方,影响么?你不知道么,俺是属猪的,吃饱了倒头就能睡。秦厂长也不要紧。” 杨厂长笑嘻嘻地,拉起陈吉的手,让陈吉同她一起走。
秦厂长走在最前面没有发话,没有任何反应。
陈吉就跟在杨厂长身后一起进了会议室。
盛夏,开着空调,一人铺着一床无法再返修被打作废品的被子,躺在地上,比趴在桌上午休舒服多了。
闵雅也来自国棉九厂,是公司主管生产的副总。她比熊伟来的晚,都说是熊伟把她引进公司来的,也有一些关于他俩之间风言风语的传闻,可是这些,都不影响公司上下对她的好印象。
秦厂长与熊伟电话吵架后没过几天,一个上午,闵雅坐着公司的白色桑塔那3000到了长清厂。恰好陈吉独自在办公室设计生产表格,见她进来,就放下笔,陪她一起去车间找秦厂长。闵雅穿着黑乔其纱的束腰大摆连衣裙,长而直溜的及腰黑发,气质温和稳重大方。
往车间走着的路上,闵雅问,“怎么样,在这里习不习惯?”
陈吉说,“都挺好的,习惯。”
闵雅用和善的语气真诚地说,“好好干,你是纺织专业大学毕业,这里非常适合你,时总也很看重你。”
陈吉实打实地说,“我也觉得这里非常适合我,”又开心地补充,“我爱人第一次在齐鲁晚报上看到这里的招聘信息,就说,‘我给你找了个好工作。’”
闵雅没再说话,冲陈吉友善地笑笑,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在英国独资企业上班,内心太在意也太满意了,时不时地感情外露,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秦厂长在三车间,一见闵雅立刻笑逐颜开,完全看不出在她心里,她对称之为闵雅同伙的熊伟相当地痛恨,跟闵雅相搂着出车间,往厂会议室走去。
可是闵雅这次来,与秦厂长在会议室里嘀嘀咕咕良久,通报的消息,让秦厂长非常不爽。
郑留望被任命为长清厂质量副厂长,兼原职质检中心主任。
郑留望曾向公司领导屡屡抱怨,质量问题反馈给长清厂车间,车间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就是因为自己的质检中心,偏安院子一隅,管不着车间。相当于物理实验中,沿水平方向给小车施加推力,不可能使小车在垂直方向产生位移。所以,时正阳任命郑留望兼长清厂的质量副厂长,搁其身于长清厂质量管理的最高权力顶峰,方便其在九十度纵轴上垂直施压,力量可直达车间最底层。
郑留望没有像秦厂长预期的那样搬到厂办公室,坐到展厂长的对面,他也一次没进过车间,还是成天呆在质检中心。
周六下午的例会前,办公室人员都回了屋,杨厂长说,“这里给郑老师安排了位置,他怎么不来坐?”
赵可芳说,“当不住是有人拖住了,舍不得来。”
杨厂长微微笑了笑,没接赵可芳的话,转头和秦厂长说,“郑老师那边,让人愁煞了吧,又退回了许多被子,嫌手绗的针脚太稀,俺的亲娘诶,俺看了看,根本不稀。”
秦厂长说:“怎么治啊?跟他说他又不懂,一味地只知道高标准严要求,针脚越密越好,拿他没办法。”歪着嘴开了个玩笑,“掐着他脖子,杀杀他,行吧?”
赵可芳扑哧笑了,“当不住这几天,你不掐他脖子,他还头疼的紧哩。”
“为的么哩?”秦厂长听出赵可芳话里有话,问道。
赵可芳直起身,看了看窗户外面,没有人,坐下来,压低嗓音,“昨天在三车间听胡银心说,郑老师与周艳……”看秦厂长收起了笑容,赵可芳没有说完。
秦厂长说,“郑留望的头又长又圆,跟个双黄蛋似的,周艳小姑娘像个小画眉鸟似的,能看上他了嘛?不是瞎说吧。”
杨厂长故作轻松地化解道,“质检上这伙小姑娘,不懂事的毛孩子,没事找事,说这说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