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西侯府】
梧桐树下斑驳光影婆娑,随着日光,轻轻在两人衣袍上移动。
珩靖实在靠的过于近,司徒苍羽感觉呼吸都紧了些,往旁边挪了一下,与珩靖擦身而过。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
珩靖的示弱,比蛮横霸道更让人无法招架。
刚走出院儿,迎面撞上西侯爷。
司徒苍羽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西侯爷,一年前,他曾在珩氏陵园远远见过一面西侯爷。
原本还抱着执念相信珩靖没死,但看到西侯府出现在墓碑前。
那颗全靠执拗往下撑的心,突然就掉了一半。
所以回到边城后,他一把火点燃了边城与雪国相邻的牧场,加快梁帝对雪国讨伐进程。
他拱手朝西侯爷行了一个礼,准备朝外走。
刚走两步,突然被西侯爷叫住,并把他带到了自己院子。
恰巧是用午膳时辰,西侯爷邀他一起用午膳。
司徒苍羽实在没自信能和珩靖坐在一张桌子上,刚准备开口婉拒。
西侯爷淡笑开口,“就我和你,没有旁人。”
这样说了,司徒苍羽不在好婉拒。
整个用膳氛围很安静,司徒苍羽想不明白,西侯爷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一起吃饭。
揣测西侯爷可能想问些什么,结果到用膳结束,司徒苍羽想象中的问题,一个也没提出来。
夏日炎炎,蝉鸣声起伏延绵。
屋内,一盏解腻清茶放在司徒苍羽面前,茶汤清澈,茶香肆意飘散,让人突生出一种久远放松之感。
“听珩旭说,这次雪国之行,你受了很重的伤?”
出乎意料的开始,简单的问题,听得司徒苍羽微愣。
“嗯,有些重,不过有食铁兽在身边,伤口恢复得比平常快。” 司徒苍羽回答长辈问话一样,挑着好的说。
那只食铁兽,是跟着司徒苍羽一起进西侯爷院儿里的,这会儿正趴在廊下睡觉。
“你知道那只异兽,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你吗?” 西侯爷的问题有些偏。
司徒苍羽想起甯前辈曾说食铁兽慕强,但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实在诡异,毕竟西侯爷自己府上就有一位更强的。
于是耍了个心眼儿,装傻摇头。
西侯爷十分潇洒挥开折扇,笑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长者总把某些道理用故事包装起来,然后娓娓道来告知晚辈,让他们自己去悟。
司徒苍羽看着西侯爷,等着他的故事。
【“我年轻时,也爱和现在太上皇,当时的卫国皇帝四处游历,有次误入到了一望无际全是皑皑大雪的地方。
陛下收到了急报,要赶回卫都城,但他又很想知道,大雪覆盖深处有什么,于是让我带着几位随从替他去看看。
走到一半时,终于遇见了当地人,才知道这个地方叫【极寒】,四周常年冰雪,人烟稀少,没什么可看的。听到这些,我本打算回去复命交差,因为一路同行的随从,全都冻死在路上了。
朝着原路返回,刚走了一段,就碰到踏马而来的军队,来人是梁国驸马爷【司徒铭宇】。”
“我父亲。” 听到司徒铭宇的名字,司徒苍羽反应过来。
这不是一个包装后的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事件。
西侯爷点点头,“你父亲和我算是故交,陛下和梁帝在在琅琊阁修学时,我和你父亲也在。”
“他带着梁国铁骑横跨万里到极寒,是为了救你母亲的手帕之交,雪族一位女祭司。”
“当时,雪国地处极寒,外人闯入都会被他们用谎言骗回去,我就是那个被谎言哄骗,准备折返的人。”
“听了你父亲此次目的,我带着好奇,也跟着去了。”
“其实,极寒之地腹地特别美,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那时候,雪族正处于内乱,单一术法派系和全术法派系相互对立,整个雪族上层一片混乱。”
“你父亲没能救出女祭司,但带救出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
【是幻羽和幻聪。】
“你父亲怕耽误下去有变数,所以,连夜带着那两个孩子走了。”
“而我,当时对他们术法很感兴趣,就找了一户雪族下层百姓家住着。”
“雪族上层每日腥风血雨,下层百姓却安稳度日,内乱就这样持续好几个月,大批全术法雪族人被屠杀。”
“有一天晚上,我刚睡下,砰地一声,房顶被砸了一个大洞。”
“一只异兽从房顶落了下来,它怀里护着一个婴儿,那猛兽护主的场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太震撼了。”
“雪族下层人,一眼就认出婴儿是雪族上层全术法派系。我以为他们留下那个婴儿,是会好好照顾他。”
司徒苍羽突然想起,冰山体里成片的小孩尸首,“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用特有的方式,把小婴儿的事情告诉了雪族单一术法派系。”
司徒苍羽没想到,一直纯良的雪族下层百姓,实际一点也不纯良。“所以孩子被雪族上层人带走了?”
“没有。雪族上层人来前,那只异兽叼着婴儿往外跑,我也跟了过去。”
“于是,我带着小婴儿,从北疆一路逃到边城疆罣山脉一带,碰见了一群以【下弦月】为图腾的异族人。”
【是当年从雪国逃出来的南疆族人。】
“他们把我护送到了卫国边陲,疆罣山脉异兽多,那只保护婴儿的异兽也留在了疆罣山脉。”
西侯爷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看着司徒苍羽,好似在等他往下说。
司徒苍羽从听到【全术法】三个字开始,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猜想。
“所以,当年那个婴儿是他?”
西侯爷摇着折扇,微微颔首,又问,“还有呢?”
“异兽是门外那只食铁兽?”
“也没错。”
西侯爷肯定一笑,“所以,他亲近你,本能上是认定你和珩靖有联系。”
不太确定的问题,变成了肯定答案。
若是时光倒流,他想回到过去。
回到当着将军府所有人,嘚瑟自己驯服了一头食铁兽那天,狠狠让自己闭嘴。
【难怪刚刚在皇宫,食铁兽耳朵都开被扭下来了,他依旧纹丝不动,敢情是真主子没发话。】
西侯爷渴了口茶,继续,“为了让他彻底远离是非之地雪族,我把他养在府上,当做自己的亲生小儿子。”
“除了我和陛下没人知道他是雪族人,原以为他能在我庇佑下,做个闲散世家公子,无忧无虑过一生。”
“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司徒苍羽好奇问道。
西侯爷眼底泛起一片怜悯,吁了一口气,“他两岁时就能流利说话,我以为只是开智早。”
“可是,有一天,我抱着他在书房看书,房中四下无人。他从我怀里下来,双膝跪地,告诉我,他从出生开始就有记忆,而且,周围发生的一切他不仅记得,也能听懂大人们说了什么。
“他亲生父母是如何惨死,他是怎样被异兽送到我面前....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看在眼里,进入耳里,记在心里。”
“太可怕,太残忍,族人背叛,亲人被血洗,周围成人言语....种种皆是噩梦般存在。”
“会缠着他一辈子,我和陛下商量,将他隐瞒下来,不让世人知道。”
“他太聪慧,又太可怜了,我不愿看他被梦魇捆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