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西侯府】
“随着,他渐渐长大,异于常人的本事,逐渐显露上到治国之道,下到文学之雅,不用教,自己就会。”
“他和现在的陛下能玩到一处,二人常住在别院。”
司徒苍羽想起,珩靖曾说过,他小时候常和启鹤玉住在一起。
西侯爷,叹了口气,“我以为,有了同龄朋友,他就会淡忘那些痛苦。”
“结果,后来才发现,他总是使用术法偷偷回雪族。”
“极寒离卫国少说也有千里之远,他怎么回去?” 司徒苍羽无法想象,一个未成年小孩,怎么独自跨越千里。
“那时雪族已经不在极寒,他们占领大片北疆之地,和我卫国相邻,也就是现在你讨伐的雪国地界,所以他来回都很方便。” 西侯爷说。
【他难道,也是在那时遇到旌?他和旌都是内乱留下的孤儿,所以惺惺相惜彼此照顾,精进术法...】
“等我发现时,他坦白说,中土之地小孩儿太蠢了,他不想和蠢货玩儿。”
说到这里,西侯爷捋了捋胡须,笑得十分开怀,“从小就是个高傲自大的家伙。”
司徒苍羽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珩靖处处透着高傲自大,目空一切。
同样,和旌对战时,对方也是带着高傲,还嘲笑自己是蠢货。
心中莫名泛出一丝异样。
【现在想来,确实是蠢。】
【既然蠢,为什么珩靖还故意招惹我?】
“看来,他当年造我谣,也只是想找个乐子。” 司徒苍羽许是过于放松,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往回找补。
西侯爷笑着,递给他茶点,“那你就错了。”
若是珩旭或者启鹤玉这样说,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听到西侯爷这么说,他突然想听听原因,“为什么?”
西侯爷摇着折扇,“他小时候在异国街头遇到过你,而且你也是他第一个派人查探底细的人。所以从那以后,我对你格外关注。”
是和珩旭、启鹤玉不知道的另一种答案。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仅仅街头一面之缘,竟然从此被卫国侯爵爷,和他的小儿子默默关注。
“为什么关注我?就因为我在街头行侠仗义了一把?”
“我当时也问过他,他说,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又问他,别人是谁。但他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告诉我。”
“我猜,可能是他雪族朋友。”
西侯爷思绪飘到回忆里,“后来,你年少成名,历代闭国的梁国,终于半开国门,你率军北上,把人间炼狱的边城收入梁国,镇守边城。”
“和边城比邻的卫国朝堂和百姓,人人自危,都怕你真的攻入卫国。”
“他心情却不错,后来我才知道,他时常去边城。”
司徒苍羽想起珩旭曾经的话,就是那个时候,他幻化成不同身份,不同样子到边城,只是现在依旧没猜出街头那个路人,可能是他,
西侯爷起身,双手扶背,缓缓踱步,“他和我另外两个孩子不一样,很多事情只要他不愿意说,就没人能知道,与其说他是我养大的,不如说他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
“他不到十岁时就有了天下归一的良策,太上皇只想做个平安皇帝,不愿卫国卷入战火,新帝也是如此。”
“自古多少云巅上的高人,断鹤两翅鸣何哀,絷骥四足气空横。”
“我想,他关注你,想方设法认识你,或许是因为,你身上优秀的品质感染着他。”
“忠诚、仁爱,睿智、英勇....这些东西,都是在他婴儿时,亲眼目睹被撕碎的东西,所以他会向往,会好奇,会想要靠近你。”
西侯爷的话,如午后涓涓细流,温暖又宁静,无声无息全流进了司徒苍羽心底,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其实,他已经猜到西侯爷为什么说这是一个故事。
不给它披上故事两个字,西侯爷自己讲不下去。
每一句小故事里,都是珩靖独自走过的路。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和他同行的人。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比他记得清楚,久远。
路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人迈出第一步起就是荆棘,血仇...
或许,他曾以为【旌】是他的同行人.
可惜,走了一段路发现,两人终点不是同一条路。
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
司徒苍羽想到这里,心中泛起异样。
【是不是四年前,珩靖也觉得自己和他不是同一条路?】
想法刚起,自己就给了答案。
【确实,不是同一条路,从出生起,梁国【夙愿】就是他唯一的路。】
“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 司徒苍羽问西侯爷。
“不为什么。” 西侯爷重新坐下,“或许,是因为我老了。”
西侯爷,似乎想到什么,看着他微微笑。
“四年前,我也以为他就那样离开人世了,虽然很伤心,但对他来说,这个世间让他留恋的事情太少了,离开或许是件好事。”
“可我听珩旭说,你一夜白了头,每年在墓碑上写血文,我又觉得,有你这样一个人陪着他,他若能留在世上,也挺好的。”
“前段时间,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叫我一声【老头儿】时,我真的好高兴,高兴他没有放弃这世间,更高兴他没彻底厌倦。”
“所以,我希望他余生,都好好活着。”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承诺什么,也不是希望你出于教养对他关照。”
“人生路很长,也很短,同行时,尽情享受路上风景,分开时,毫不留恋往前走。不后悔,勇往直前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我们无法窥探自己人生境遇,更无法替他人掌握人生道路。”
......
窗外一片火红夕阳,蝉鸣声渐渐稀疏。
桌上的茶盏空了,茶壶也亮了。
西侯爷早在一个时辰前,回房歇息。
司徒苍羽就这样枯坐了一个时辰,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他的发尾飞舞,有几根发丝打在脸上,有些痒。
他伸手把发丝拨开。
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楼廊下的灯亮起,宫里太监传旨让他入宫,他仿佛才从下午的故事里抽出来。
他木楞的跟着太监走出了西侯府,上了马车。
车碾声,伴随着銮铃声,一下一下,节奏均匀又嘹亮。
“呼——”一声,马车帘子被掀开。
一股熟悉的木质雪松香入鼻,珩靖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设宴,吃晚饭。”
这次换司徒苍羽直白盯着他,只半盏茶的功夫,珩靖就发觉不对。
扬眉勾唇一笑,“你宁愿听老头儿瞎扯,也不愿听我说,看来年长还是有些好处的。”
司徒苍羽收回目光,落到别处。
良久后,珩靖听到他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