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带着蓝敏仪避开了浩浩荡荡的大军,转去了一条商铺林立的繁华街道。
凌楚说的不错,哪怕只隔了一条山谷,几十里路,寒石城与兰谷关的区别也很大,寒石城与中原内地的风格更为接近。
而兰谷关的一切都很有些西域特色,因为风沙大,所以街道两旁大多是窗小墙厚的土屋,装饰着不同民族风格的饰品。
路边还有不少的摊位,摆摊的有中原人、有西境的少数民族边民,也有其他国家的客商。
不过今天的摊主们似乎情绪不高,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着,还有的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有顾客询问才会积极回复一下。
“看来大军穿城而过让他们有些恐慌了,若是往常这街上可热闹了,你能听到不同语言的吆喝,甚至看到矛盾双方用不同语言对骂,还能精准回嘴的场景。”凌楚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不过蓝敏仪对于看人对骂兴趣并不大,她更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兴趣,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京城倒是也有卖西域商品的铺子,但那里面的东西却没有这里的有趣。
蓝敏仪见到新奇的东西总要买一些,预备带回去送礼,出人意料的是,凌楚竟然会用不同的语言同商贩讨价还价。
看着蓝敏仪震惊的小眼神儿,凌楚理直气壮的说道:“知道你有钱,可也没必要把钱舍给这些奸商啊!将货物卖六七倍的价钱,就欺负你们这些外地来的。”
“我只是没想到凌伯伯会这么多种语言罢了。”蓝敏仪干笑道,平常看着他除了毒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活的也十分潦草随意,没想到还有别的本事呢。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我少年时随着师父也算是周游列国了,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凌楚有些洋洋得意地笑着,不过在看到对面一个怒目圆睁的女子时,笑意僵在了脸上。
蓝敏仪一边挑着摊上的民族饰品,一边听着凌楚夸夸其谈呢,突然没了动静,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凌楚有些僵硬地看着前方,目光中有思念,有隐忍。
蓝敏仪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对面是一个与凌楚年龄相仿的美貌女子,衣着华丽,眉宇间有些英气和锐气,不像是宅门里的夫人,倒像是个在外闯荡,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这俩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忽略了,蓝敏仪带着自己的丫鬟后退两步,生怕一不小心闯入其中,破坏了这常在话本子中出现的经典名场面。
“凌楚,自五年前一别,你让我好找啊!”那女子开口说话了,上位者的气质一下就没了,活脱脱变了一个人,成了碰到负心汉的怨妇。
蓝敏仪眼中冒出了兴奋的光,这就是凌伯伯那个一直没修成正果的情缘啊!看着长得漂亮,又有能力,还能屈能伸,按说应该能把凌伯伯拿捏的死死的才是啊,怎么追了这么多年就没成呢?
“慕雅,五年前我就与你说的明白了,你我之间绝无可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如今我朝与北狄正在开战,以你的身份不该出现在此处,要避嫌才是。”凌楚将眼神恢复到平静无波,声音有些冷硬地说道。
“我慕家被萧肃(北狄王)灭了族,我还会帮北狄不成?你放心,我来边关是拿了鸿胪寺文书的。”慕雅提起被灭族,语调都没什么起伏。
“我是来带你走的,刀剑无眼,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添什么乱。你可以不娶我,但你得平平安安地活着。”
慕雅说完,一挥手,身后两个健壮的护卫就要上前将人强行带走。
蓝敏仪本来在看热闹呢,这怎么没两句话就要强抢民男了呢?她今天只带了两个小丫鬟,所以只能自己持剑挡在了凌楚身前。
她身边的人都是蓝家的家生子,有不少人的亲友都在军中,所以她给放了两天假,让她们找亲友团聚去了。
不过几乎是瞬间,两个暗卫就从旁边闪出来,将几人护在了身后。
“这位姑姑,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手呢?凌伯伯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在哪儿吧?”看出凌楚对慕雅有感情,蓝敏仪笑的很客气。
“你是平西王的掌上明珠吧,我听凌楚提到过,说你又聪明又乖巧可爱。”慕雅说道,只是她还真没看出这姑娘哪里乖巧了?
想到凌楚对蓝敏仪的态度,慕雅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递过去,“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可不可以让我同你凌伯伯单独说会儿话?”
“我们俩没什么需要单独说的!”凌楚生硬的说道,不过却并没有不许蓝敏仪收礼物。
蓝敏仪转头看了看凌楚,想了想,接过了那把短刀,行了个礼,“长者辞,却之不恭,敏仪多谢慕雅姑姑。至于单独说会儿话嘛,我可以避开,但他们俩可得跟着。”说着指了指那俩暗卫。
“不过你放心,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该听到的话绝对听不到只字片语。凌伯伯,我去找宁母妃,一会儿就直接回府了。”
蓝敏仪说完,带着两个丫鬟走了,暗中还有两个暗卫跟着。
“走吧,我们去茶楼坐坐。”慕雅悠然地看着凌楚。
凌楚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前方那个与周围房屋格格不入的茶楼,这是一个中原特色的建筑,开着大大的木窗,不过也只能在风和日丽时开一开。
今天天气不错,少有的阳光明媚、无风无沙的天气,两人坐在了二楼的窗前,慕雅财大气粗地给二楼清了场。
凌楚没心情喝茶,他既贪恋与慕雅相处的时光,又要努力克制,忍得辛苦,只能逼迫自己冷冷地说道:“五年前我已说得很明白了,你我之前隔着国仇家恨、血海深仇,断无可能!”
“可这些并不是我造成的啊,我追着你跑了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啊!就不能让你的心暖一点儿吗?”慕雅有些痛苦地说道。
凌楚强忍情绪,严肃地说道,“我父亲死在与北狄交战的战场上,我师父被你伯父和姑姑所杀,这是永远都不能平的坎儿。”
“你怪我,当年没能及时赶到救下你师父,对吗?”慕雅问道,眼中含泪。
“我没有这么不讲道理,你本身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甚至于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但我可以为你去死,却不能与你走到一起。”凌楚坚定地说道。
“可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慕雅苦笑道,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地流下,她急忙掩饰地走到窗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却在看到某处时,眼神一凝,闪过一丝怀疑,又恢复了冷静与理智。
“那个与蓝小姐同走的女子是谁啊?脸上有一块儿红色胎记的。”慕雅尽量平静地问道。
“应该是府里的宁侧妃。”见她转移了话题,凌楚松了口气,起身来到窗边。
楼下一个民族风饰品摊前,宁如愿和蓝敏仪拿着摊位上的饰品给对方试戴,言笑晏晏,看起来关系很好。
“这蓝小姐与她庶母关系倒是不错。”慕雅眼中有些奇怪的情绪。
“平西王一家自来和睦,从没有那些嫡庶争斗。”凌楚回道。
“西边的风俗,脸上有胎记者不祥,会给人带来厄运,平西王一家都是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中搏命的,就不忌讳吗?”慕雅问道。
凌楚脸色冷了下来,“平西王顶天立地的男儿,不信这些无稽之谈,况且宁家一门的忠烈,不容诋毁。”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听出凌楚语气不善,慕雅急忙解释道,眼睛仍盯着楼下的女子。
宁如愿似有所感,不经意间抬头,四目相对间,都闪过了一丝不同的情绪,直到蓝敏仪与她说话,她才笑着与凌楚二人点点头,然后转移了视线。
看着楼下几人离开的背影,慕雅说道:“我已二十来年没来过兰谷关了,来一趟不容易,打算多住几天,你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来平安客栈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