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未曾有过的恐惧。
他死死抗拒着顾卿云发出的指令,唇角溢出血迹,咬牙岿然不动。
顾卿云竟一时没能控制住他,不敢强硬催动咒术。
可林颐安不知,他越是喊,两个憋了一肚子怒火的男人越是凶煞。
太可笑了!
连顾卿云都觉得好笑。
这两人凭什么。
不是早在东江之畔就已决裂,分道扬镳了吗?
这恼羞成怒也委实来的晚了些,气憋的也未免太长了吧?
“你不是说要走?“
朝辞黑袍曳地,金丝划出冷冽的流光,丝毫不在意顾卿云身上爆出的灵流,一步步踏近他身前,目光却落在林颐安身上,“收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这些话,风轻云淡的脸庞终于露出了屈辱又难堪的神情。
如今,他只想问一问,为何?
顾卿云愣了。
林颐安也愣了。
脱口而出,恨声怒斥,“原来你是嫉妒师尊收了旁人!你自己是妖,还不许师尊收弟子了!无耻!”
顾卿云:“……”
林颐安原来在外是这么打嘴仗的啊!
不过大敌当前,他也只是分神片刻。
朝辞扫向林颐安。
少年身披罕见珍贵的洁白龙绡,法纹流淌,头戴金红玉冠,年轻貌美。
像是被捧在手心,傲视众生的世家小少爷,明艳又娇纵。
可想而知,被娇养的极好。
顾卿云原来喜欢这一款么。
胸膛里的那捧火好似被浇灭凝成冰,幽蓝的眸底是毫不掩饰的阴戾,“废物东西。”
林颐安下颚紧绷,毫不客气的怒声反斥,“比不得妖王魔尊背叛师门的丰功伟绩!”
他第一次生出杀心。
不是因为被称作废物。
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神明被羞辱。
“你们,该死。”
朝辞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冷。
顾卿云的心却忽地平静。
明明少年稚嫩,不够强大,明明他们师徒两个加起来都无胜算,可他此刻竟诡异的生出一丝安全感。
背后仿佛有座坚不可摧的靠山。
他知道林颐安毒舌,可除了听掌门长老和弟子们告状,从未亲眼见过。
莫名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又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朝辞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年如花似玉的脸蛋,目光犹如实质性一般几乎凝成利刃,下一秒就能取了他的性命,剥下他的脸皮。
白帝并没有朝辞那般还存有一丝耐心,一点风度。
下一秒,紫袍翻飞,已至跟前。
“你和他在一起了?”
顾卿云只觉手腕一沉,一张俊美阴沉的天颜忽然放大在眼前。
他被拽的踉跄一下,一甩之下,竟未能挣开。
箍着他手腕的力量极大,恨不得将他的骨头捏碎,顾卿云神情冰冷,就要拍出一掌。
白帝毫不费力的抵消掉他的灵力,眸中戾气横生,一字一句,像是咬碎了,“回答我!你和他是不是在一起了!”
顾卿云从来不是个屈居人下的,以这少年一路上对顾卿云的贴心备至,少年甘心雌伏也未可知!
林颐安眼眶充红的盯着那魔头忽然发疯擒上他师尊的手,脑中像灌了风雪,暴怒,“滚!不许碰我师尊!”
“你师尊?”
白帝阴郁的盯着他,忽然露出一抹狠戾的笑。
他真想立刻、马上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你知不知你师尊从前是我……”
他笑的残忍,见林颐安难看到破碎的哀恸表情,和眼底瞬间涌出极恨的泪意,语调儿极尽意味深长,可当他余光落在顾卿云脸上,瞬间咽下了即将脱口的话。
白帝抿紧唇,死死压着心中忍到极限的暴戾。
想到方才顾卿云施的咒术,强忍下一剑捅死这个少年的癫狂。
然而,他早已被林颐安的话刺激的心神大乱,转将视线放在顾卿云有些惨白的脸庞,紧盯着他的反应,再次厉声逼问,“回答我!”
如他所愿。
回答他的是淬满灵力,毫不留手的一鞭。
顾卿云早想打他了。
他瞥了一眼白帝,眼神中流露出毫无波动的冷漠,“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们一样恶心?”
他想到这一年多来听到的那些桃色传闻,也不知哪里来的气。
“砰”地一声爆响。
两股力量撞出激烈闪烁的华光,金红交织,衣衫猎猎鼓动。
却不知朝辞和白帝听到他的话,看着他反应,不像是和那少年有那种关系的,心莫名松了一些的同时,又因为最后两个字怒火横生。
曾经的师徒再见竟是杀红了眼,彼此恨不得弄死对方一样。
“听我令,离开!”
顾卿云抬了眼帘,长睫在颤动,连回头看一眼林颐安的勇气都没有。
他竟然觉得很难受。
若林颐安知道,会不会觉得拜了他,很丢人。
林颐安只觉一股汹涌强悍的力量在体内震荡,操纵着他的肢体。
他死死强撑着,然而不与剑忽然拍在他的腰上。
林颐安的泪还是砸了下来,违心的跳上了不与剑,违心的指尖溢出碧莹莹的灵流。
“想走?”
朝辞终于动了,他冷淡的掀起眸子,像是在看死人。
“孽障!”
顾卿云忍了太多的情绪,忍了太久,他不怕他们恨他,报复他,可林颐安是他的底线。
金光大放,一鞭劈斩。
同时,一道熠熠金光的结界忽地拔地而起,拦住朝辞的去路,同样拦住了白帝。
朝辞看着眼前的一切,恹恹将熄的希冀被抽的粉碎。
他不再留手,不再心软,磅礴的妖力灌的两仪剑发出沧海龙啸般的栗吟。
白帝亦是眼神狠戾,五指收拢,风息剑颤栗翁鸣。
他们的苦苦认错、哭求,换来顾卿云的抛弃,明知道没有可能,可依旧容忍不了顾卿云为了旁人如此!
“孽障?你以为你是我们的师尊?”
朝辞的眼底一片冰冷之色,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这一年半载早已耗干了所有,每时每刻都处在绝望崩溃的边缘。
顾卿云,顾卿云。
只是因为一个顾卿云。
原以为没有更绝望的,哪知他转身收了徒弟,从此守在云雾缭绕峰不出。
那他们算什么?
为什么连一次悔过的机会都不肯给?
狠狠心就能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