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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云下意识揪紧了被子,看着越来越近的阴影,忍不住往里缩了一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撩开了青纱帐。

朝辞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榻间的两只枕头,眼底露出一抹莫名的神色。

难怪白帝像打了鸡血,暴乱的魔息不仅平稳看起来异常的元气满满。

唇角带笑,领着一群乌泱乌泱的魔傀声势浩大的出了春城,简直干劲十足啊。

朝辞深邃而冰冷的蓝瞳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却又在看见顾卿云困的眼稍微微耷拉,眉眼软了几分。

他俯身,声音冷淡,听不出一丝情绪,“去沐浴。”

“我自己……”在对视上小狼崽的目光,顾卿云立刻闭了嘴,再心死的闭上眼,揪着被子的手指慢慢的松开了。

“你……你不出去?”

隔间传出顾卿云有些不淡定的声音。

“嗯。”低沉的声音闲适的应道。

一阵沉默后。

“昨日发热了?”

“……”

“手抬起一些,莫要沾水。”

“……”

“出息了?堂堂仙尊竟学会割腕了?”

“……”

“呵!”小狼崽冷哼一声。

又过了一会。

“你抖什么?”

顾卿云不自在的绷紧,冷声催促,“我要出去。”

“体温刚褪下,多泡会儿。”

顾卿云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黑着脸,抿唇不语。

终于,所有里子面子丢净,顾卿云恹恹的坐在了饭桌旁,搅的勺碗叮当响。

扫了一眼换被铺床的小狼崽,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

依然是红色的被褥。

憋了憋,冷漠的抗议,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震慑力,“换掉!我不喜欢红色。”

朝辞缓缓直起身,双臂环抱,声音冷冽,却是一本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只有红色。”

顾卿云默默捏弯了勺柄。

忍。

直到朝辞坐到他对面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早饭来,顾卿云才有心情猜想小狼崽这一日一夜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回来时透着疲惫,一副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显然还忙里抽闲做了一顿饭,才来了长春殿。

是的,他吃出来了。

再次吃到久违的饭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顾卿云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烦躁,还很想林颐安。

一时看小狼崽的眼神更是诡异,像是复杂到极致,反而平淡下。

两个各有心思。

顾卿云不甚明白。

明明恨他恨的要死,他作为俘虏,阶下囚,尊贵的妖王还屈尊给他做饭?

他也不想明白。

不愿明白。

朝辞慢条斯理的吃完自己那份,漱口净手,穿着中衣上了锦榻。

顾卿云视线随着他定格在床上,额角狠狠一跳,有些凌乱的凤眸撞进一双冰冷无温的瞳仁。

空气仿佛有些凝滞、诡异。

小狼崽这是要睡觉?

顾卿云缓缓侧首看向外头的艳阳天。

他捏紧了茶杯,脸似调色盘,五彩缤纷,煞是精彩。

如何看不出朝辞目光绞着他,是何意思。

他们把他当什么?

一个抱枕?助眠的工具?

还是轮番羞辱?

顾卿云咬牙,装作不懂。

“过来。”朝辞支颐着,两扇鸦羽似的睫毛因困倦垂了一些。

顾卿云闪躲的挪开视线,淡定地道:“有话就说。”

朝辞眼睛深处划过一丝流光,视线落在顾卿云的侧脸。

心中忽然微微苦涩。

最左边的衣柜里放了一柜子薄如蝉翼的各种薄衫,朦胧如皎月笼纱。

他迟迟等不到顾卿云过来,不耐烦的下榻掀开了青纱帐。

天旋地转。

顾卿云做最后的挣扎,语气淡漠,“我不困。”

朝辞面无表情的抄起人扔进里侧,“不困也要睡。”

顾卿云险些咬碎了牙。

这个混账东西!

朝辞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阖上了眼帘。

累了一日又一夜,还被林颐安追了一夜,好不容易甩开。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夜整觉,除了前两日,此刻周身是熟悉的冷香,莫名的安心,放松,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其实只是想单纯的补一补觉的。

然而旁边的温度很是适宜,再后来仿佛躺的是一片流淌的岩浆,围着他。

无孔不入。

鲜少的温存如吹雪刮进脑海。

两扇深浓的睫羽剧烈的颤抖几下,朝辞眼眶有些酸。

“累不累?”他声音低沉地道。

他如何看不出顾卿云昨晚没有睡好,怕是有人在侧,根本未曾合眼。

顾卿云不敢侧身,平躺着不动。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说累。

说不累,会不会……

显然,累不累,他都得说累。

唇瓣微张,斩钉截铁,“累!”

“既然累……”

朝辞见他支起的粉嫩耳尖,缓缓吐息。

顾卿云久久等不到他后半句,忍不住微微侧脸看他。

小狼崽蓝色的瞳眸像一片清澈又深不见底的海。

“师尊。”

一声带着时光碎片的苦涩穿过无数夜晚光影。

朝辞蓦地喃喃开口。

话一出,自己怔在当场。

顾卿云微微睁大眸子,同样愕然。

小狼崽,方才是喊他师尊?

这久违的似乎带着温度的两个字,让顾卿云一下跌回两年前的记忆。

心里被压抑的什么刹那间如洪水出闸,凤眸遏制不住的红了。

显然,朝辞比他的反应还要大,懊恼的闭了闭眼。

什么师尊。

才不是师尊。

除非他不要那个讨人厌的林颐安!

朝辞有些失神。

若是顾卿云知道他和白帝在外头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心软一点。

不那么冷冰冰的待他们?

他眼底隐隐有泪意沁出。

一步错,步步错。

无数次崩溃、后悔、绝望。

可又毫无办法。

以至于大错特错走到这种地步,一再伤他的心。

可是,谁来告诉他,他能怎么办?

大大方方的放手吗?

冰蓝的瞳眸落在顾卿云的脸庞,朝辞小心的绕过他手腕的伤口,轻轻扯过来一些被子为他盖好。

房间的温度适宜,呼吸声很快平稳。

顾卿云转眼睡了过去。

朦胧的青纱帐悠悠荡荡,阳光斑驳影绰于榻间。

门外的一妖一魔早已隐匿起来。

朝辞仔细的看着熟睡的面庞。

神魂失据。

青丝黏吝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