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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周庭芳便招来了翠儿。

翠儿着急忙慌的过来,“县主,怎么了?”

周庭芳已经换上常服,悠闲的躺在最爱的逍遥椅上,手里还捧着一杯茶,“你女红如何?”

翠儿不知何意,却老实回答:“尚可。”

“那你教教我。我从一张帕子绣起。”

翠儿捂着嘴笑,“县主怎么忽然想起要学女红了?”

“我有个朋友,他送了我很多贵重的礼物,我也想说一份亲手制作的礼物聊表心意。”

翠儿已经将抽屉里的针线包和绣架取出来,“可奴婢也只会一些简单的,怕是也不太拿得出手。县主若想亲自绣了送人,还是得让绣娘来教。”

“无妨。你先教我。我看看这东西难不难。”

周庭芳还不信了,她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针线活。

一刻钟后,周庭芳举着满是针眼的五根手指,终于承认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能做到。

“翠儿啊。你还是给我找个绣娘吧。”

翠儿又心疼又好笑,“我的县主哎,不是婢子要泼您冷水,您对于女红一事当真是缺了点天赋。您还是放弃吧。”

周庭芳摇头,“我不敢啊。我答应了别人要亲手做一张罗帕,到期若是交不出来,是会出人命的!”

翠儿嗤嗤的笑,“那不如这样。奴婢给您出个馊主意。”

周庭芳凑耳前去,“我最喜欢听馊主意。好翠儿,快告诉我。”

“主儿不若就绣最简单的,比如翠竹、兰花之类的,简单雅致不说,寓意又好。到时候婢子给您把最复杂的绣上,您就绣片叶子或花瓣便可。”

周庭芳一把抱住翠儿,险些流泪,“好翠儿,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以后你的月钱翻倍——”

——————————————————

周府。

周修远携安乐公主和锦屏回府。

虽说周修远娶了公主后基本都住在公主府,但周府离公主府不远,因而周修远也时常回家。

安乐公主到来,一家人自然是其乐融融。

锦屏立在沈玉兰身边为她布菜、端水、服侍,体贴又得力。

之前沈玉兰担心周家当真对锦屏不利,引发京都流言纷纷,因此早早的就将锦屏从周府接到自己身边。

这几个月内,锦屏晨昏定省,服侍周到,人又老实,从不争风吃醋。别说争宠,就连周修远出现的地方,她都会刻意回避。

而周修远对锦屏也很是冷漠。

沈玉兰几次三番暗示周修远去锦屏房里休息,周修远都不肯,尤其是那锦屏,一听这话竟然吓得当场哭了起来。

沈玉兰也渐渐发现,周修远是真的伤了脑子,完全只拿锦屏当陌生人。

也真不知从前周修远和锦夫人的爱情故事是怎么流传开的。

哪里来的郎情妾意。

这两人分明如同陌生人!

这让沈玉兰渐渐打消敌意,反而放下身段和锦屏两个人成了闺中好友。

沈玉兰也不忍磋磨锦屏,刚吃几口,便装作不耐烦的模样打发锦屏出去。

锦屏正好借机溜了出来。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名叫月儿的婢女。

那婢女是夫人塞到她身边的,美其名曰服侍,实则为监视,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锦屏离开正堂,四处走走看看,无论如何却都甩不掉身后那尾巴。

“我饿了。你去后厨弄点吃食过来。我就在那边凉亭等着你。”

那月儿倒很是机灵。

锦屏前脚吩咐她,后脚她便随意抓了周府一个过路的小丫头让其代劳。

锦屏冷眼瞧着。

也不知周老爷哪里找来的这小丫头,聪明机警不说,还对周家忠心不二。

她想探一探周府的情况,竟半天寻不到机会。

主仆两在凉亭内入座。

春日略有燥热,锦屏坐在凉亭下,手持绢扇,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姑娘让她找一找周府内一个姓罗的坡脚老汉。

可是她早已发现周府这两年人员变动厉害,跟着周府一路入京的老人们几乎都消失不见。

如今周府满院子的奴仆,认得的竟没几个。

老爷是个谨慎的人,一定是趁着周修远和姑娘互换身份的时候,趁机将所有知情的人都踢出局。

就是不知这些人是否还活着?

若姑娘被杀一事真是老爷做的,对自己的至亲都能下如此狠手,那周家的那些老仆们怕是也凶多吉少。

锦屏想得入神,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一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三个丫头捧着餐食走了过来。

“见过锦夫人。”那妇人规矩行礼,命丫头们将菜摆放到锦屏面前的小几上,正要恭敬离开,却听见背后那位锦夫人忽然发问,“这位姐姐…好像没见过…”

那妇人似有些讶异锦夫人竟然找她搭话,回过头来,冲锦屏微微行礼,“回锦夫人,婢子名叫张秋萍,是前年才入的周府,是周府的厨娘。您唤婢子一声张厨娘便可。”

“前年入府?”锦屏笑了,“难怪我瞧娘子如此眼生。”

锦屏不发话,张娘子自然不敢动。

“张厨娘不必紧张。我只是看你这几道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想要向你请教厨艺一事。”

张厨娘略松一口气,“锦夫人,您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何必亲自操劳。喜欢吃什么让下人去做便是。”

“亲手做的那还是不一样。我瞧见席间上安乐公主很喜欢你做的菜,她今日胃口大开,吃了好几块你做的鳜鱼。张厨娘不若教教我,如何才能将鲑鱼做得没有腥味,鲜嫩可口?”

锦屏身边那叫月儿的丫头,先前还一脸警惕,此刻见锦屏只是问一些厨艺方面的事情,这才放松了戒备。

张厨娘走了过来。

锦屏却示意她入座。

张厨娘受宠若惊,却是毫不藏私,“其实这个清蒸鳜鱼很简单,只不过考验火候。处理鳜鱼的时候要去除内脏和腮,并在身上划小口子。提前用姜片、茱萸、葱等调料腌制,还要加盐和黄酒,要想鱼肉鲜美,腌制时间就至少要一刻钟。蒸鱼的火候也尤其讲究,大火蒸制半刻钟,确保鱼肉熟透但不会软烂。”

“那调味呢?”

“出锅后需倒掉盘子中的汤汁,去掉姜片。然后切葱丝、姜丝等,淋上少许煎开的猪油。”

锦屏又指着另一道菜问:“那这道四喜丸子呢。我做出来总是肉质又柴又老,不易克化。”

张厨娘又开始讲四喜丸子的做法。

锦屏便对月儿道:“你也饿了,先去后厨吃饭吧。我和张厨娘说说话。”

月儿瞧一眼张厨娘,知道这是夫人的人,嘴巴又是老实可靠的,便放松了警惕,对锦屏福身道:“多谢夫人体贴。奴婢一定快去快回。”

等那月儿离开后,张娘子也将四喜丸子的做法说得清清楚楚。

锦屏笑道:“张厨娘真是厉害,这做菜的手艺一流,难怪能被夫人收为己用。我记得以前好像是位姓陈的厨娘,她是蜀人,做菜辛辣,也是别有滋味。”

“陈娘子啊。她生了急症,夫人怕有传染,便将她撵回家了。做厨娘的,本就最忌讳身体有疾。一旦身子不好,哪个主家敢要?”

“是这个理。不过我一两年没回来,感觉府里变化挺大。以前好多老人都不见了踪影。我记得还有个坡脚的老汉,姓罗的,一直跟着老爷办事,好像也没看到他了。”

“姓罗的老汉?”那厨娘拧眉沉思片刻,“我没听说过什么罗老汉,但是我们厨房有个帮工的大姐,夫家好像就是姓罗。不过她说她男人两年前死了!”

锦屏心中一跳,“哦,怎么死的。”

“具体的不清楚。不过那位大姐眼下就在后厨,夫人若是想问,我去将她叫过来。”

锦屏略一迟疑,才道:“也好。说起来那罗老汉同我还有两分交情,那年我病重得下不来床,险些就死了,还是罗老汉帮我叫的大夫。我回来一趟周府不容易,你去将那大姐叫来,我问问情况。”

“您稍坐片刻。”

张厨娘转身而去。

不多时,锦屏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喜,定是张厨娘回来了!

不料来人却是月儿,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健壮的仆妇。

月儿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锦夫人,老爷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那两个仆妇用麻袋将她一套,推她一个趔趄。

不多时,来到周府深处,奴仆们压着她将她关入一个房间。

随后有人关上了门。

锦屏心中直跳,恍惚间被人一把扯开头套。

她睁开眼,竟然看见周春来、周夫人、还有周修远的脸。

张厨娘站在周春来身边,指着锦屏说道:“老爷,就是她!拉着我一直打听我夫君的事情!我夫君和儿子两年前被贼人所害,凶手下落不明,老爷说过,谁来悄悄跟我打听夫君,那此人定然和凶手有关!”

锦屏听得心惊肉跳!

这张厨娘竟然就是姑娘苦苦寻觅的坡脚老汉之妻!

可是她刚才说什么?

谁向她打听老罗,谁就可能是凶手?

锦屏一脸惊愕的望向周春来。

心中却知自己此行已经暴露!

“做得很好。”周春来竟然还夸奖了张厨娘一句,“你十分警惕,帮我们捉住了一个家贼。你先进去——”

看着周春来急急的撵张厨娘离开,锦屏知道今日事情难了。

她本想叫住张厨娘,说出周春来的嫌疑,可终究是没忍心。

今日她或许走不出周府大门。

那么她便不能将张厨娘也拖下水。否则按照周春来的脾性,一定会将张厨娘也杀人灭口!

只有留着张厨娘,或许有朝一日,凭借姑娘的聪明或许能凭她的死因,顺藤摸瓜的找到张厨娘这条线索。

张厨娘不能死。

不对。

不对。

为什么周春来已经杀了罗家父子,却还要偏偏留下张厨娘?

锦屏忽而眼睛一亮!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坡脚老汉或许没死。

两个人反而因为什么事情决裂,而周春来以照顾张厨娘为名义,将张厨娘扣在自己府里,只为等待坡脚老汉现身!

两个人能因为什么事情而决裂呢。

锦屏不由想到罗老汉死的那个儿子!

一切…豁然开朗!

锦屏打定主意:今日她或许走不出周府,但一定要拼死将线索留给姑娘!

“锦屏。”周春来坐在主位,屋内光线昏暗,衬得他的脸也晦暗不明,“我周家待你不薄。”

锦屏站直了身体,“是。姑娘待我确实不薄。”

周春来冷笑一声。“为何打听老罗的事情?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爷的话,奴婢不懂。老罗…作为周府的旧人,难道不能问吗?说起来我当年病重,还是老罗替我请的大夫,他也算是我的恩人。此番回京,周府始终未见其人,我问一句,难不成也犯了法?”

倒是周修远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锦屏,你实话实说吧。不然你会被打死的!”

锦屏抿唇,“婢子所说,句句属实。不知老爷到底想问什么?”

“好啊。”周春来轻轻放下茶杯,语气不知是欣慰还是赞赏,“不亏是庭芳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这桀骜嘴硬的模样…如出一辙。”

赵氏捏着帕子,眉眼皆是戾气,“我早说过,这丫头不能留!这奴才和庭芳那丫头一样,都是白眼狼!”

锦屏咬唇,脸上忽而一笑,犹如狼崽子一般盯着周夫人,“夫人,人在做天在看,说话别太昧良心。姑娘为了周家女扮男装,读书刻苦,从不曾懈怠。若没有姑娘,夫人怕是还在流放地为人浆洗缝补,老爷也怕是还在码头上做最低等的苦力。更别提周公子,莫说娶公主,怕是现在也不过是乡下的一个泥腿子。若非姑娘,周家哪里能过上现在这样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

“呸!”周夫人面色恶毒,狠狠淬了一口,“我儿天资聪颖,若非当年考童生的时候生了病,让那丫头钻了空子!我儿成就未必不如她周庭芳!这六元及第的状元之位本就该是修远的!”

锦屏闻言,不由发笑,“夫人,这么多年,您真是一点都没变。我很早之前就想替姑娘问一句,大公子是你生的,难道姑娘就不是你生的吗?!你怎么能如此偏心!姑娘已经死了,你却还要诋毁她,就不怕她从坟里爬出来找你索命吗?”

“够了!”周春来抬手,打断两个妇人的争吵,只对锦屏道,“多说无益。我只告诉你,你今日不招出子丑寅卯,怕是走不出这个大门。说说吧,你受何人指使,还有什么同伙,你们是怎么查到老罗头上的?”

周修远也在一旁说道:“锦屏,张厨娘就是爹放在周府的一个饵,谁咬谁便上钩。而且张厨娘是后头才入的周府,你能找上她,必定是发现了老罗的事。”

锦屏沉声道:“该说的,婢子都说了。不该说的,婢子实在不知。若老爷要屈打成招,奴婢无话可说。”

“好。那我就看看今日能不能撬开你的嘴!”周春来招来左右手,“把这贱婢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周修远面色一白,不敢说话。

周春来语气凌厉:“将她按倒,剥了衣衫,重重的打!老爷不喊停,谁也不准停!”

周修远连忙着急劝阻:“父亲,打她板子即可,为何要褪去衣衫!她一个女子,这般任人围观,今后可怎么活啊?”

“儿啊,你就是心慈手软,这贱婢吃里扒外,死不足惜!你别再为她求情!”

大门打开。

周府主人主母高坐厅堂,唤来下人。

几个健壮的仆妇将锦屏按倒,又拖来长椅用绳子将她双手捆绑住,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她下半身的衣裙,赤着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