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姚子楚自从在京城为官后,偶尔想起旧事,也是颇为感慨。和以前不同,娶了杨亭之后,总算有人与他说话解闷。
尤其两人同是扬志县人,提起当年的一些人和事,杨亭大多也是听过说,比如徐明远。
因为姚青青之死,姚子楚与他撕破脸断交,甚至当年还对簿公堂。最终,徐明远被罚杖责二十,徐母杖责十,还赔偿了二百两银子。
徐母田氏回去后一病不起,月余便病故。徐明远父子在镇上待不下去,没多久也变卖了家产迁走了。
事情过了多年,姚子楚其实也有些后悔。姚青青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徐明远有错,徐母有错,但姚青青也不是完全无辜。
来到京城为官之后,官场上的逢迎熙熙攘攘,却无真正知交好友。姚子楚不免就有些想念徐明远这个当年好友。
只是,人已经被得罪死了,他也不知道徐明远去了哪里,听人说徐家父子去了府城投亲,只道今生没什么机缘再见了。
杨亭见他满脸遗憾,便笑着给出主意,“郎君,虽说咱们这些人都来了京城,但李老先生可还在南楚府掌着八仙镇,不妨托他打听徐少东家的信儿?”
姚子楚闻言大喜,犹豫了数日便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求李义帮着找人,一封便是给徐明远的。
两封信到了李义手中,他却是犯了难。他又不识得什么徐少东家,又没准确的地址,让他可怎么找?
不过,李义为人忠厚,他知道姚子楚娶了杨亭,而她又是韦小叶府中的管事娘子,自然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义见姚子楚信中说,徐家父子可能投了亲友。那徐家亲友在南楚府开酒楼、客栈,颇有几间铺子,住在南和巷子。他便托了关系打听。
结果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心凉半截。
当初贺玉荣穷搜江南道,可是将大部分商铺子抢了个底掉。南楚府城虽然有楚王庇护,但最终也被这家伙搜刮了数百家。
很不幸,徐家也在其中。徐大东家是徐明远的大伯,在府城开了三家酒楼、七家客栈,也算是有些头脸。
奈何家中银子不少,在府中却没什么官面上的靠山,仅巴结上府衙判官罢了。贺玉荣那是什么人?楚王麾下的平天王!
他部下在城中搜刮,不仅占去徐家产业,抢走了上万两银子,还因为徐家二子徐兴怀嘀咕了几句,竟然惹得带队校尉大怒,提刀便砍。
可怜徐兴怀本是残废之人,只因两句抱怨就丢了性命。徐兴怀的生母孟氏见死了儿子,下意识的扑过去哀嚎,也被那校尉顺手一刀斩了。
这家伙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大喊一声徐家抗税,袭击朝廷命官,竟然吩咐手下抄没徐家,再有反抗人牙不留!
结果徐家财货尽没不说,宅中凡有两分姿色的妾室、丫鬟全被抢走,徐大东家、徐家长子徐兴柏、三子徐兴州、四子徐兴良也被强迫军中为奴。
仅剩下长媳刘氏,带着六个徐家未成年的三代儿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徐家算是彻底倒了。
李义还打听到,这刘氏遣散了宅中剩下的仆人,带着几个小的回宏武县过活了。好在徐大东家祖田祖宅一直没卖,延续这四房血脉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徐明远,有当年在徐家客栈做过伙计的人述说,这父子二人确实来过府城投奔。奈何孟氏、徐兴怀记恨一些旧事,并不肯收留。
那伙计只知道他们被赶走,离开了府城,并不知道徐明远下落。
李义无法,只得回去给姚子楚写了信,一一说明他查到的消息。
今日李义来找新上任的盖县令办事,出了县衙大门,看见徐明远衣着怪异,就多看了几眼。正好听到他自言自语,提起子楚兄,这才上前询问。
徐明远得知来龙去脉,很是感慨。
当初父子俩在本源镇待不下去了,本想投奔大伯。结果连大伯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大伯母孟氏一顿呵斥。
徐父也是好脸面的人,当下也就没再啰嗦,带着徐明远回了祖籍宏武县。他们也没别的本事,便在县城租个铺面,开了食肆。
后来楚王造反,徐家落难,孟氏、徐兴怀被杀,刘氏带着四房六个孩子回祖籍,与徐明远父子相见,这才算安顿下来。
然而,没上一、两年,徐父听到消息,贺玉荣兵败,他大哥和三个儿子死在乱军当中。
徐父身有旧疾,加上食肆生意冷清,心中忧虑,年初已经病故。
徐明远靠着小小食肆养活妻子桃儿、妾室杏儿、梅儿。三人替徐家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再加当年他身边的小厮,一家九口。
刘氏和大房那六个孩子,却是在县郊祖地,靠着出租五十亩祖田生活。两房抱团取暖,相互照应勉强过得下去。
徐明远的食肆离县衙不远,今日出来散心解闷,见有一大群人围着看告示便来瞧瞧。
他得知朝廷新政,尤其粮仓平贷之策,让他颇有几分心动。
陆瑾瑜任江南节度使,徐明远是知道的,但是双方差距太大,又不熟悉甚至还有两分仇隙,他哪敢去打扰?
陆瑾瑜当年在江南道试行过粮仓平贷,徐明远知道朝廷这次在江南道试行新政九策,应该是陆瑾瑜的功劳,便想起了韦小叶。
进而又念叨起同在京城的姚子楚。
李义与他边喝边聊,问了他这些年的情况,约定过几日来送姚子楚给他的书信,便告辞了。
数日后,宏武县令上报南楚府,八仙镇规模太大,报请朝廷升级为县城。知府行文京城,两月后得到批复同意。
自此,八仙镇成为八仙城,直属南楚府,与宏武县平级。
寿宁子爵、掌冶署令韦小枫兼任八仙县县令,将仕郎李义调任八仙县县丞。
徐明远得到李义照顾,关了宏武县小食肆,到八仙城餐饮里坊任坊主。
姚子楚出了两千两银子,暗中托付李义资助徐明远,在八仙城开了家酒楼。
徐明远安顿下来,在八仙城站稳脚跟便接了刘氏,和徐家大房的六个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