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瘌痢头男嗤一声。
他咧嘴,露出两排乌黑的龋齿,说道:“就算你所言非虚,就凭你,毛长齐了嘛,吃你的药吃死了,你拿甚负责?”
“我……”
顾倾颜一下子噎住,身子有些颤抖。
她未曾预见会是这种发展,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气氛沉重。
微风拂过,掀起阿翎发丝,露出略带冷意的脸色。
阿翎注视着村民们,叹息一声,“说的是呢。”
“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以我师妹阅历,不能令你们信服。要是医出了事,我家师妹也担当不起。”
“烦请你们另请高明。”
语罢,阿翎毫无留恋地转身。
原本好好在家中坐,结果天降瘟疫,闹得妻离子散,生死别离。说实话,她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可这些不是他们迁怒的理由,而她并非救不可。
反正帮不了没人怪罪。
又不是欠他们的。
告辞。
一边想,她一边拉起了捆住何羽和葛舍的绳索。
昨天夜里,因何羽受伤,她被包扎成了木乃伊,看不到相貌。
葛舍则被阿翎用麻袋套住头和上半身,叫人看不出他的长相,察觉不到他缺少一条手臂,隐瞒身份。
如若不然,被村民认出,怕是会被他们扒皮泄愤。
虽说罪有应得,但死在这,就没法向掌门交差了。
攥紧绳子后,阿翎朝向顾倾颜,道:“师妹,我们走吧。”
顾倾颜显得纠结,手一紧一松。
末了。
少女垂首。
“是,师姐。”
身后,见两人说走便走,一位头发半白的年长老伯站出,喊道:“哎哎!请留步,我们没这意思。”
“对于救治我们的人,我们心怀感激,十分欢迎。”
虽然不忿对方故作清高的作派,但既然她说好了要医治他们,不能让她们就这样走了,起码得试试药,看能不能成。
如果治不好,他们生活仍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如果治好了,作为感谢,他勉强可以讲些那些正道喜欢听的话,比如夸赞和崇拜,横竖都不亏。
老伯一面解释,一面狠踹瘌痢头男,恨铁不成钢地骂:“你瞧你,说了什么蠢话,还不快向两位大人道歉!”
“哦哦。”
男人拉下脸,不情不愿道:“抱歉哈,俺就说说而已,你们别往心里去。”
“早这样多好。”
何必浪费时间。
阿翎回身,露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那么,我们开始吧。”
之前,她也是这样笑着,眼也不眨地夺走他们的武器。
此刻,望着她与方才如出一辙的笑,他们不禁心虚,害怕由于方才发生的摩擦,惹了她不高兴,便被夺走性命。
他们深知,眼前那名白衣女子弄死他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可当触及女子漠然的双眼,村民们打了个寒战。
他们忽然认识到,她压根不在意蝼蚁是死是活。
另一边,看到村民惊慌的神情,阿翎以为他们还在担心解药的真实性,便道:“第一个让黑娃来吧。”
后方,听到有人叫自己,安静站在何羽身旁的小孩仰脸,踱步行至阿翎跟前。
阿翎半蹲下身,给他吃用种草药揉成的药丸。
药丸为松石绿色,鹌鹑蛋大小,盛放于竹篮内。
因不清楚居民的具体人数,她们尽量往多了做,攒了三个篮子。
说起来,在她喊出黑娃名字的瞬间,阿翎凭靠内力,察觉到村民的呼吸一滞。
“黑娃是个可怜孩子,你们认得他吧。”阿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无人回应。
这时,吃下解药,药效立竿见影,黑娃脸上的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瘪。
见到病情好转,村民面色发白,表情不见欣喜。
“怎么不说话,不认识他吗?”
不懂就问,阿翎像个好奇宝宝,不依不饶道:“他的父亲是镇长,这——你们总该认识了吧?”
提到黑娃父亲时,几个居民后退两步,脸部紧绷。
见状,阿翎上前。
“镇长性情宽厚善良,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已不幸逝世。”
话音刚落,右侧的瘌痢头男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边摇头,一边后退,音量极重,使阿翎皱眉。
“他是自作孽!要不是他拦着我们……不让我们离开,说是控制瘟疫,不能传染出去,鬼听他胡扯!他肯定是希望我们憋死在这!”
男人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大人,我不知您在哪听说镇长死了的,总之您不能信。”
“镇长的宽厚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他内心歹毒,巴不得我们死在这!”男子大睁双眼,握住拳头。
闻言,恶毒女配·阿翎感觉膝盖中箭。
嗯?你们意见那么大?
调整了会情绪,阿翎以一种平静到渗人的语气,淡淡道:“所以你们把镇长杀死,逃出了镇子,对么。”
鸦雀无声。
一时冲动犯下的龌龊事,上了台面,只能叫他们不堪。
回想当初情形,简直像被恶鬼俯身,才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环视他们的表情,阿翎心里有了答案。
八成被自己说中了。
“看样子,你们成功逃跑了。不过,后来为什么回来了?”
“……”
依然无人回应。
但就算他们不说,联系已知情况,阿翎心明。
大概是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去,结果发现其它村的居民根本不欢迎来自瘟疫之地的人,村民遭到捕杀,外边更加危险重重,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家。
兀地。
顾倾颜开口:“师姐。”
“嗯?”
“我们回青云宗。”
少女声线平缓,脸色平常。
阿翎看着却觉得有哪不对劲,“怎么突然要走?我们还没分发解药……”
“这些人不值得救。”
顾倾颜启唇,坚决道:“出于可笑的私欲,朝无辜者痛下杀手,不顾后果。”
“这种人活在世上,如同蝗虫,活着也是有害无益,死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少女语气隐含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