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母女密谈3
宝钗强笑道：“原来女子存世这样艰难，倒是女儿后悔投错胎了。”
薛姨妈道：“你以为呢，当初你父亲没了，你哥哥还是个男子呢，只是没有成年，那些个族亲个个争着上门要打秋风，只怕你我好过半点。不是你舅舅，你和你哥哥能够富贵到今天么，早已不知道去哪里要饭去了。所以说，为什么我现在收留人家的亲眷，也是有着当初的情分在里面。”
宝钗微微点头，问道：“外祖母她们是出去了的，妈妈有没有私下里再添补她们？亲戚间是该有个情分，只是不要太过了，不是女儿说怪话，那一家子的的确确不是个好相与的，母亲给了一次不难，难的是她们一里一里的撵了上来，到时候就脱手不掉了。”
薛姨妈强笑道：“好不好的，就那样过吧。你外祖母在世时候是一门亲戚，待她去了，只当断了。”
宝钗叹着气，心里难过不已，薛姨妈只怕她还在转着念头，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的念头可是要断了，否则我在家里难安。”
宝钗笑道：“刚刚不过就是与母亲玩笑罢了，也值得妈妈这么郑重。”
薛姨妈点头说道：“这就是了，什么玩笑不好开，且开这样的玩笑。实话与你说了吧，既是如今你生下了桂哥儿，做什么非得揪着宝玉不放手。宝玉不愿意读书，那就放他去游戏吧。宝玉本就不是个会读书的，又喜爱吟诗作对，正经的事情他是一样不干，逢了那花花草草倒是赶得很快。你倒是为他好，心心念念叫他读书明理，可是他一定不愿，又该如何。脑子和腿是长在人家身上的，又是偌大的岁数，你我说的再多，备不住有那些个不知羞的小蹄子勾着他往下流里走。学好难，学坏容易，自古忠臣最是难当。你说的好话，宝玉只当一个屁听，故此竟是不必再管了。如今桂哥儿也渐渐长起来了，你自小时便日日教他读书，桂哥儿也很聪明，不是比教了宝玉强些。譬如说宝玉得了官身，人家是不念你的好的，只怕还要多纳妾室。不如教了桂哥儿，你儿子将来还孝敬你一个诰命呢。”
宝钗点头听住了，遂问薛姨妈道：“最近街上闹的乱哄哄的，只说要家家没有得过天花的牛痘接种，咱们家里是没有得过的，可曾接种了没有。”
薛姨妈笑道：“接了，哪里就敢不接了，左就人人都接了痘苗，个个也没有出事，咱们索性就接了痘，强如到时候有个什么不好的。”
又问宝钗：“贾家可曾接种了。”
宝钗笑道：“哪里敢不接呢，这牛痘接种可是府里的环三爷主导的呢，就是出了人命也该这府里多多接种，免得外面的人说嘴，只说这府里与环三爷不做脸了。”
说到这里，宝钗倒是想起了宝玉，心里又难过了几分：“可惜二爷是个倔强的，府里连着小孩子都接痘了，老太太又是第一个接痘的，偏偏他不愿意接痘，只说是不愿意。”
薛姨妈叹道：“只怕宝玉是怕那等种痘的人粗手粗脚的磨了他的细皮嫩肉，嘴里的臭气污了他的鼻子。”
宝钗笑道：“妈妈还少说了一样，他怕那畜生的污秽之物进了自己的血液里。”
薛姨妈叹道：“究竟这样该怎么好，太过于执拗了。”
宝钗苦涩的笑道：“倒是种了，环三爷是没管的，只说京里个个种了痘苗，只怕也传不到二爷身上，故此种与不种也是无碍的，老爷是不愿的，过来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押着二爷去了，二爷半点也没有敢吭声。”
薛姨妈拍手说道：“该打，这样的呆根子就该亲家老爷多多打了才是，这才趁了我的心了。”
宝钗叹道：“妈妈倒是想呢，如今老爷也不愿再管二爷的事情了，想来也是对他心冷了，本来环三爷就出息了，琮哥儿、兰哥儿也站出来了，府里再不缺出色的人才了，又有二爷什么事儿了。”
薛姨妈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宝玉还是嫡子呢，竟是变成如此的境地，待老太太一发子蹬腿没了，更好了。”
宝钗叹道：“老爷是不缺嫡子的，我听老太太说了，待国孝满了，太太的孝期过一年，老太太就想叫老爷扶了兰夫人做正房呢，到时候府里是要大办的，只为了叫世人知道环三爷和琅哥儿都成了老爷的嫡子了。妈妈你想想，老爷竟是缺宝玉不缺。”
薛姨妈脸色一白：“这如何使得，老太太真就这么说的。”
宝钗叹道：“如何不使得，老爷年纪并不大，就是他年过七旬，只要他没有正室，就可以娶妻，就是御史也说不着什么。兰夫人本就是陛下御赐的平妻，太太没了，自该人家补上，这都是应当应分的。当初府里没个粮食，急的女儿嘴上起了燎泡，不是兰夫人和环三爷，只怕连老太太也没个红粳米吃，环三爷如今又建了大功，就是圣上那里也在想着该如何论功行赏，他母亲不过就是顺势当个正室，谁又敢说什么。”
薛姨妈急道：“若是这样，你与宝玉又该站向哪里。”
宝钗笑道：“再如何，宝玉毕竟也是老爷的嫡子，老爷也不能待他差了。女儿想好了，若是不行，左就我与二爷也成家了，便与老太太禀明了，分家出去单过吧。老太太也是疼宝玉的，知道什么对宝玉好不是。”
薛姨妈急道：“糊涂，你如今在这府里掌着事情，何等的威风，走出去哪个儿不赞你一声，荣国府当家主母不是平白说说的。你分了家出去，亲家公还在世上呢，你又能分的几个银钱。那个宝玉出来进去只要银子，什么宣纸徽墨，个顶个的是花钱的地方，他又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你出去自己作瘪子么。”
宝钗淡淡的笑道：“他出来进去要花什么，只管花自己的体己去，若是想花我的一分银子，那是毫厘休想。日常过日子，我只按着数来，就这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