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暖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先往店里方向走去。
回店后,大家还在前边忙,知暖带着他去了后院,或许是有预感江河交待的事不会简单,她请冬叔守着前后院连同的那道门,不要让人轻易进入。
后院除了仓库就是众人的宿舍,其他人房里不好去,知暖将人领到自己住的房间。
一路回来,知暖想了许多,想得最多的无非是尹三娘将江河绑定在了傅家的船上,要挟他为傅家办事什么的。
江河大概知道知暖不好打发,不等她说话,他“噗通”先跪了下来。
知暖没比他大上多少,见状也不受他这一跪,起身坐开了。
“你自己交待,还是我来问?”
江河羞愧地低下头:“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我阿爹阿娘,也对不起梅娘……可三娘是无辜的,我与她,与她只是情难自禁。”
知暖头上缓缓地打出一串问号,然后那串问号在理解了他的意思后变成了一串硕大的感叹号。
知暖:……
她捋了捋,对不起父母好理解,至于梅娘,那是江河父母为他订的未婚妻子,是江母的娘家侄女,两人婚约听闻是娃娃亲,很早就定了。
原本早一两年就要成婚了的,只是江河上面的堂哥也一直未婚,然后这两年又是食铺发展的关键期,婚事便往后推了又推。
对不起梅娘,还和三娘情难自禁,理解了他意思的知暖恨不能把他脑袋辟开来:“你可知,三娘已婚,且嫁的人是五品将军的爱子?”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啊?
江河羞愧地点头:“我知。可三娘并不中意他,那人也从未将三娘当回事。她,她在府里日子很是辛苦,我,我只是想要照顾她。”
照顾她,照顾得情难自禁,然后照顾到床上去?
而且,就上回她见她那样子,到底苦哪了?
知暖面无表情:“你俩有多久了?”
“没,没多久。我们,我们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三娘说那人让她恶心,她不想挨他,她只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在傅府也能好过……”
“啪!”知暖再听不下去了,摸起手边一样东西就砸了过去。
江河其实很聪明的,百味食铺虽说有黎家罩着,但生意蒸蒸日上,他若不聪明,也不会有今日成绩。
可这样的人,在男女之事上,却蠢成这个样子。
知暖砸的是个竹杯,里面还有些水,她砸的时候下意识偏了下手,所以竹杯是擦着他的肩膀落下去的。
竹杯没打到他人,水却逶迤落了他一肩。
江河忍不住噤声。
知暖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可将他安排在这的是她,她有责任保证他们都好好的。
于是忍住气耐着性子问他:“你是从哪看出她的日子很苦?五品将军府的门第,你知道真正苦的人日子是什么样的吗?作为儿媳,她上有两重婆婆,晨昏定省是必须,每日里,要照顾婆婆、太婆婆三餐,夏天帮忙打扇,冬天帮着捧炭,不冷不热时还要纺纱织线,给婆婆、夫君做鞋制衣,每日里忙成陀螺一般,别说出门买个什么,便是能有空喘口气已经是奢侈!”
“与之相比,尹三娘她苦哪了?一介农女,哪怕如你所说,阴差阳错嫁了她不喜欢的丈夫,那家人没有嫌弃她,允她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甚至还可以三不五时出门幽会情郎……江河,她说什么你便信,你脑子呢?”
“她敢招你当情郎,你也敢上,你可有想过,一朝事发,你,还有你的家人,涌泉村那硕大的江氏家族,会面对什么吗?五品将军,在你眼里,是不是纸老虎????”
江河被她说得冷汗涔涔,想到那后果,他心神一阵恍惚,瘫倒在地徒劳地道:“我们,我们很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
“呵。”知暖冷笑,“我才来几天都能被发现,将军府的人没有怀疑,要么是她极得那家人信任,要么她极有权势,才可以只手遮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府里的人从没把她当回事,所以也没有想过,尹三娘竟有胆子在外面勾结外男。
不过这种可能就不说了,省得又成为江河觉得她“可怜”的理由。
事已发生,说再多埋怨都无用,知暖只能补救:“明日天一亮你便回家去,让你父母帮你把婚结了,过段时间尹柴带的商队会从南边回来,你带着你妻子一起去南边据点,老老实实待在那,不得允许,不要再回来,也永远不要再跟尹三娘联系!”
江河抬头,震惊地看着她:“明日?”
“明日。”知暖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舍不得?”
江河摇头:“我是担心食铺……”
知暖打断他:“你与尹三娘来往的时候,怎么就没担心过食铺?”
江河无话可说。
第二日一早,知暖参加早会,说了把江河调走的决定,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即拜托冬叔将人“押”回涌泉村。
随人一起回去的,还有知暖写给老里长的密信。
这事太大,她可以不告诉江河父母,却必须告诉老里长,否则把江河调去南边,无事不许他回来的事,江家人不可能答应。
江河离开后,知暖把和傅家有关的杂记标出来,同时让人秘密打听尹三娘。
食铺里面,她把原来的副掌柜调成了大掌柜,行使江河的职责,然后又从下面的领班里调上来一个做副掌柜。
知暖先前的人才储备式培养起了作用,哪怕事起仓促,店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小忙乱后,很快大家都适应了。
新任掌柜是尹家人,他处事没有江河那般灵活变通,好在中规中矩,守业无妨。
店里来客有许多权贵,知暖怕他处理不来,便拎了礼物亲自拜访黎乡绅,从黎家要了个举业不成的庶子,同样担任副掌柜,主职在外联,只接待食铺贵宾。
当然,既开了口,知暖也没只要一个,正所谓树大有枯枝,大族豪门也有穷亲,她又从黎家旁枝日子过得较辛苦的人家里,挑了几个看起来还算机敏灵聪的人入店做小工培养。
此举让黎乡绅在旁枝颇获了些威望,所以黎乡绅很感激,也十分的支持。
知道知暖他们一直没买到合适的地,手一挥:“小事,我来帮你打听。”
没两日就告诉她,哪里哪里有块地,面积够大也不错,让她去看。
知暖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听冬叔在禀事。
他押送了江河回去,只在村里待了一日又赶了回来。
冬叔说:“江河回去,村里人都很震惊,我按娘子吩咐的,只说是你对他另有委任,在新任务上任前,先回去把婚结了。老里长在接到人的第二日,便亲自带着他登了梅家的门,请定了婚期。”
作为时常跟在知暖身边的人,冬叔自然知道江河干了什么好事,心里也是很为他之胆大妄为暗暗咂舌。
当然,这位娘子反应也很快处事也非常干净利落也就是了。
江河这事太大,为免留下什么痕迹,老里长没有给知暖回信,他只托冬叔带了一句话:“放心。”
知暖也相信老里长分得清轻重,她点点头,不想再提江河那个糟心的,问起家里的情况。
话没说完,得到黎乡绅的传信,她收拾收拾正要出门,前边有人来报:“尹三娘来了,她说想见一见先生。”
呵,正好,她也挺想见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