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色下,上官府里死气沉沉,众仆脸上皆因落英的失踪而忧心忡忡。连着三天三夜,上官九疑只将自己关在落英的房中,安静躺在她睡过的床榻上,隐约还能闻到她遗留在枕被上的体香。
三日前的清早,上官九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夜宿在落英房中当即羞愧难当,以为是自己饮酒乱了礼数,然房中没有落英的身影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未乱才放下心来,可他又是如何睡在了此处?落英人呢?
上官九疑带着疑惑起身正欲出去寻人,不经意瞥见梳妆台上的那对落英从不离手的青丝镯,心中莫名一阵慌乱,急忙出声将阿秀唤来。
昨夜惊见姑娘将醉酒的大人留宿在房中,虽于礼不合可阿秀身为丫鬟自也不能多嘴,而一大早又见到大人竟从房中出来寻姑娘她惊诧不已,姑娘分明一整晚都与大人在一起。
很快,整个上官府里乱成一团,上官九疑在得知尘冥与另三名暗卫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后顿觉得五雷轰顶,忍不住浑身颤栗跌坐在一旁,悲痛上心头。
管家见此情形自是吓得六神无主,急忙让人将齐家小侯爷与大爷请来。
而后三天,齐玄蔺心急如焚亲自带人在玄蒙国都城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仍无果,后得知当夜有个戏班子出了都城,他又马不停蹄追出了玄蒙国。
“大人这几天都不吃不喝地待在里头,再如此下去身子哪里受得住啊!”
小院外,上官卓与管家望着漆黑寂静的房间皆束手无策,唉声叹气起来,这三日他们劝了无数次可里头仍旧无声无息。
这时,上官府里响起几声喧嚣,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小院,刚从外头赶回的齐玄蔺紧着眉头来到上官卓面前,焦急问道:“卓大哥,他人呢?”
他才回到上官府,便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上官九疑仍在消沉折磨自己,也是无奈地长叹一声,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再出事。
“在里头呢,唤了多少遍都不应。”上官卓也是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指着眼前漆黑的房间哽咽道。
“如何能由着他作贱自己的身子?”齐玄蔺不像上官卓那般胆怯,气急之下便上前一脚将房门踹开,又命人点了烛光。
上官卓见状也连忙同他一道入了房中,见弟弟只是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才上前轻声劝道:“九疑,你都三日没吃没喝了,先起来....”
“上官九疑,你要自暴自弃到何时?”不待上官卓温吞吞的说完,齐玄蔺也走到床边俨然喝道。
“你回来了?还是没有找到她对不对?”听到齐玄蔺的声音,上官九疑才从恍恍惚惚中清醒了几分,哑着声音问起。
“那戏班子倒是追上了,可据里面的人说他们五人一离开玄蒙国便自顾而去。”听着好友这般气息奄奄,齐玄蔺的心不由自主跟着提了起来,他匆匆说完便又对同在为弟弟伤心难过的上官卓道:“卓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陪着,卓大哥放心,玄蔺定会让他没事的。”
“好好劝劝他。”上官卓知自己无能为力,眼下有齐小侯爷在他也放心下来,遂向齐玄蔺点头应完便与管家等人一道走出房间。
“事已至此,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消沉下去?你的大志不要了?阆国的仇,你上官家族的仇也都不报了?”待房中安静下来,齐玄蔺也坐到床沿边再次长叹一声,俨然问道。
背对着他侧躺的上官九疑并未应声,那双桃花眼里早已泪眼盈盈,手中仍紧紧抓着他们当初的定情信物,青丝镯。
“上官府里的事,国君两日前便已知晓,他差人来问是我替你回了。”见他不语,齐玄蔺又继续幽幽说道。
“多谢。”上官九疑这才又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
“虽说我不清楚落英公主为何好端端地要不辞而别,可她总归尚在人世,身边又有尘冥他们保护一时也出不了什么事,故而你应好好地继续起来做你该做的,指不定哪天你们还有机会重逢,若你只一味消沉折磨自己,何来的命再见她?”沉默片刻,齐玄蔺又苦口婆心地劝道。
好友的话却令上官九疑忍不住又一次身心颤栗,强忍着声息痛哭流泪起来,他了解她,若非是永别决不会将青丝镯留下,更不会连一字一句都不给他,思来想去才后知后觉明白她始终未放下仇恨,这次随尘冥离去必定是往西月国寻那颜寒复仇去了。
“你身边可有靠得住的人?”想到此,上官九疑已来不及再悲伤,急忙艰难起身问向齐玄蔺。
“有是有,你要做什么?”齐玄蔺也忙将他扶住,想了想才道。
“落英必定是去找那颜寒寻仇了,你派两人去西月国打探消息,中秋将至,听闻那颜寒近来会回尚京。”既要好友帮忙自然就不能有所隐瞒,上官九疑便缓了缓气,如实道。
“什么?她...她疯了?她去找那颜寒岂不是.....”齐玄蔺听闻也登时惊怒不已,急怒之下便忍不住骂了起来,但“羊入虎口”四个字到了嘴边又强咽回去。
同样跟着心痛的他自也明白这落英公主为何放着好好的国师府不待,心上人不要就不辞而别,是啊,她一个阆国公主小小年纪却经历了国破家亡,亲人相继惨死,如何能轻易放下这些仇恨?可这样的复仇方式无疑是将自己也搭进去,这丫头怎么能如此犯傻呢?
“我没能留住她,自也劝不回,只希望能暗中探到她的消息,关键时刻或许也能助她。”上官九疑此时虽仍惨白着一张脸,可神情已完全清醒过来,齐玄蔺说的对,落英既选择了复仇他也不能再此消沉下去。
“我亲自去将她带回来!”齐玄蔺见他有所振作,也就放心了,既已知晓落英去向他便当即起身欲去却被上官九疑给拦住:
“不可!那颜寒不是草包,他如此警觉之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害了她!我们暂且相信她的方式,只叫两个面生的人先去打探一番。”
“也好。”经上官九疑的提醒,齐玄蔺这才冷静下来,只得无奈叹道。
待齐玄蔺离开,上官九疑便起身唤来阿秀,让她给自己备些粥菜,心再痛他也得振作起来,自己心爱的女人之所以会去犯险皆因他不够强大,若他还继续自暴自弃那便枉费了她的一片深情。
阿秀见大人总算肯进食了自是高兴得喜极而泣,也忙跑到前院将此事告知了大爷与管家,府里上下得知这才都落了心。
西月国东境军营里,颜寒倚坐在军帐中紧眉沉脸,眼眸中的阴邪令人见之畏惧。
“殿下,明日便回尚京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侍卫冷武走了进来,朝颜寒揖礼道。
“你还真当本王是回去团圆的?”颜寒却冷笑一声,邪肆的眼眸瞪向自己的侍卫。
“府中的夫人们必定是盼着您回去团圆呢。”冷武吓得急忙低垂着头,小声回道。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烦都烦死了,没意思!”颜寒带着几分厌烦之色冷哼一声,随即叹道。
“圣上既传了口谕来,殿下自当得回去赴宴。”
“本王如今虽在这东境大营镇守边关,可跟坐牢有何区别?他既这般不放心何必要放本王出来?”
“无论如何总好过待在尚京,这东境大营虽有影门的人盯着,但不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
“听你如此说,我倒还要感恩戴德了?”
“属下失言,殿下息怒!”
“确实失言,掌嘴!”
营帐里随即响起阵阵清脆的打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