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月满当空皓皓影流转,景宋国良都内自是热闹喧嚣,繁华依旧。
“小姐,今儿中秋您也要出门?”
柳府里,柳江兮将新做的月饼以及一罐菊花酒放入食盒中,身旁的丫鬟诗雯蹙着眉头担忧问道。
“我去去就回,若老爷问起你就答我去逛花灯了。”柳江兮说完提着食盒就已往屋外走去。
“哪家小姐逛花灯连自己丫鬟都不带的?”诗雯哭笑不得,急忙跟了出来嘟囔道。
“倒也是,那你随我一道去,让意儿留下来回话。”柳江兮听闻也反应过来,随即冲她说道。
“小姐,今夜人家红晴….”
“嘘!”
不待诗雯话完,柳江兮急忙回头冲她嘘道,而后又低下声嘱咐:“不是说好在家里莫提红晴吗?若让父亲知晓我今后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诗雯也知是自己嘴快,当即吐了吐舌头后又呢喃问道:“今夜中秋,人家姑娘会出来吗?”
柳江兮未再出声,只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府外而去,她们于三日前就约好了一道在院落相聚赏月。
穿行在府里的长廊下,柳江兮远远瞥见书房中父亲捧着书坐于窗前的身影突然回眸冲诗雯问道:“月饼与桂花茶可都有给老爷送去?”
“小姐,您忘了?方才意儿就给老爷送过去了!连同隔壁卓老夫人和卓老爷也都送了月饼,卓老夫人啊又夸您心灵手巧,蕙质兰心,怎叹您这般世间好女子却偏偏不愿寻夫婿。”
听着诗雯又叹又笑的回话,柳江兮无奈却未再应她,只顾着往府外而去。
马车离开柳府缓缓出了内城,很快便在院落门前停下,中秋夜的小巷里静悄悄,漆黑一片。
“您看小姐,红晴姑娘到现在都还没到呢!”柳江兮开了院门,跟随进来的诗雯见着眼前的清清冷冷又忍不住嘀咕起来。
柳江兮未理会丫鬟的抱怨,自顾进了屋将事先备好的灯笼拿出来挂,诗雯嘴上虽唠叨可也跟着清扫起院子。
主仆二人足足在院落里等了近一个时辰仍未等来红晴,诗雯坐在树下不经意打起了瞌睡,柳江兮沉默在一旁望着满院闪烁的灯笼不禁心下担忧,都快过戌时了她却还未来,若实在走不开也总该让大凤传信一趟,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如此想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睡半醒的诗雯见到小姐起身也迷迷糊糊跟着起身。
“柳小姐!不好了,姑娘…姑娘她出事了!”
这时,院门猛然被推开,大凤抹着眼泪冲了进来又大喘着气向柳江兮哭道。
“出什么事了?”才担忧起来果真就出事了,柳江兮急忙上前问道。
“今夜太子在府里摆宴便临时将姑娘叫去跳飞天舞助兴,太子相邀姑娘自是不敢不从,我们酉时就到了那太子府…..”
“捡重要的说,红晴她怎么了?”焦急之下柳江兮自是不耐烦听大凤娓娓道来,遂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姑娘她在飞天起舞时,那绸布不知为何突然断了,姑娘防备不及自半空跌落....”见柳小姐着急,大凤也就直接将发生的事哭诉出来。
“天哪!红晴姑娘也不是头一回跳飞天舞,怎么好端端的一条绸布会断呢?”柳江兮与丫鬟两人听闻自是大惊失色,皆不由得浑身一颤,诗雯更是捂着嘴惊呼起来。
“姑娘跌下舞台摔得起不来,脸也被地上的利器划伤,太子非但不关心还斥责姑娘丢人现眼扫了宾客们的兴致,遂又因此挨了十大板子后被丢出了太子府!”大凤将后面的话补充完,已忍不住悲伤大哭起来。
柳江兮再听闻自是对那太子敢怒不敢言,虽说早已知晓纵使红晴先前备受恩宠,可终究只是过眼云烟而已,然令她愤恨的是堂堂一个景宋国的太子,未来之君竟这般视人如草芥。
“她人在哪里?”柳江兮平复了心中的愤怒,浑身仍止不住地发颤,她红着眼眶继续问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凤。
“姑娘已被人抬回了凤栖阁,云妈妈叫来了大夫,可大夫说姑娘摔断的左腿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脸上的伤也因划得深会留疤.....如此,姑娘再也不能上台演出了,云妈妈听完大夫的话也当即变了脸,吩咐人三天后将姑娘赶下阁楼去接客,说...说姑娘既不能跳舞,脸也花了,可总归身子还有用自是不能闲着...所幸姑娘未醒没听到那些话,否则她还不得伤心死!”
大凤又继续悲痛地哭诉道,虽说从一开始自己是云妈妈安排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可跟着姑娘这些年自然也就有了感情,她虽蠢笨然好赖多少能分清,今夜太子与云妈妈对姑娘的薄情寡义她看得真真切切,心中也是愤恨不已,可惜自己只是一个被云妈妈捏在手心里的蝼蚁救不了姑娘,而眼下的良都城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柳小姐了。
“这云妈妈也忒不是人了!红晴姑娘在凤栖阁这么多年为她云妈妈赚了多少?如今一落难就这般无情无义,落井下石!”丫鬟诗雯听完大凤的话气得忍不住骂了起来。
“我知你对红晴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两日还得拜托你回去好好照顾她,待她醒来你让她只管安心养伤,我会想办法将她赎出来。”柳江兮听着红晴的遭际也是忍不住落下了泪珠,但也知道眼前不是为她伤心难过的时候,遂拭去眼泪向大凤安抚道。
“柳小姐放心,我会尽力照顾姑娘的,姑娘今夜受了重伤怕是没法醒来,等明日她醒来必定会将您的话告知。”大凤匆匆说完便已转身出了院落,回凤栖阁去。
柳江兮也火急火燎又带着诗雯去往李家布庄,可今日中秋李家的四间商铺皆紧闭店门也无人应答,她便只好回了家。
红晴在太子府所发生之事明日便会传遍整个良都城,到时她因得罪太子失了庇护,又受伤断腿再也登不了舞台,身份名望一落千丈,风月之地向来落井下石的多,柳江兮自是不能让红晴再受到摧残,可她不能以柳家小姐的名义去赎她,只得先去求父亲。
“什么?你身为一个清白的官家小姐竟与青楼女子混在一处,今夜还要让你的父亲去凤栖阁赎回那青楼女子?且她曾经又受过太子的恩宠?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柳府书房里,柳景行惊怒不已指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儿怒斥道。
“知道让父亲为难了,可红晴是女儿在这良都城中最要好的朋友,她如今遭难半死不活,女儿岂能冷眼旁观,坐视不理?若女儿当真是这样的人父亲难道不会失望吗?”
父亲为人正直又素来洁身自好,母亲去世后他既未续弦也未纳妾更别提去外头风花雪月。今夜她这个当女儿的却要他玷污自己的名声又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替她将红晴赎回,确实是大逆不道,可她没有办法,江南的木掌柜远水救不了近火,心急之下也实在想不到找谁帮忙,只能求自己的父亲了。
“枉你这丫头向来聪明,这一着急怎么就不管不顾了?”柳景行瞪着自己的女儿良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即将她扶起摇头道。
“父亲这是何意?”柳江兮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自是没懂父亲的话。
“那红晴姑娘可是京城名妓,如今受伤又得罪了太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面赎她必定会引起太子的不满,即便你父亲我是大学士,可在太子面前怕也没法护住她啊!倒不如让她继续待在凤栖阁,或许没多久太子也就彻底将她给忘记,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将她赎出也就无人问津,她才能安安稳稳重新做人。”
父亲的话令柳江兮再次心中一颤,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救红晴无疑是公然与太子做对将他惹怒,太子自是不会明目张胆因一个青楼女子为难柳家,可他定会拿红晴泄愤,到那时怕是连父亲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