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拧眉。
皇帝却威严道，“比起百姓的性命，朕的威仪不值什么，朕觉得沈卿的担忧不无道理，国公，你与这几位卿家与其在这争有没有暴雨，不如去帮忙疏通暗河！”
如此直白的下他面子。
吕国公脸色难看了一瞬。
他阴寒的目光看了眼钦天监，钦天监那官员顿时汗毛直栗。
领会到吕国公威胁的眼神，只得顺势说道，“皇上，微臣日日观天象，微臣笃定，不会有半个月的暴雨，侯爷不知听信了何人所言，如此大动干戈，怕是不妥啊。”
“皇上，侯爷说不出暴雨消息来源，着实不可信，且，京都百姓成千上万，若撤离京都，何处能容纳这么多人？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还请皇上三思啊。”
大臣们也道。
皇帝一时左右为难。
私心里，他是宁可相信沈肆的。
沈肆不会无故胡言。
看他这支支吾吾，不肯明言的样子，暴雨来临的消息，多半是出自他夫人温氏之口。
温氏能以天雷，劈死玄灵子。
想必钦天监会的，她也会。
但大臣说的也有道理，京都百姓太多，撤离地点也是个难处。
皇帝看向钦天监，厉声道，“你既笃定没有暴雨，若不实，朕就拿你的脑袋去填地下暗河的窟窿！”
钦天监瑟瑟发抖。
“李尚书，朕在给你三天的时间，若再疏通不了暗河水渠，你退位让贤吧。”皇帝沉声道。
工部尚书苦着脸领命。
皇帝又看了眼沈肆和吕国公，思量着，“暴雨不定，为保万全，地势低处的百姓需先撤离，此事由沈卿安排。”
“臣领旨。”沈肆稍稍松了口气。
出了御书房，吕国公走在沈肆边上，抖了抖衣袖，“沈侯爷，要不要打个赌？”
沈肆顿步，“赌什么？”
“就赌有没有暴雨。”
沈肆不语。
吕国公哼笑，“若没有暴雨，此番疏通地下暗河水渠的人力，财力，以及老城区那片房屋的损坏补建，都由侯爷出，如何？”
沈肆眸色平和，“若下雨呢？”
“若有暴雨，那便由老夫出，侯爷敢赌吗？”
沈肆眯起眸子。
暴雨冲刷之后，老城区势必会有很多房屋需要重建。
他相信夫人的预判。
“本侯与你赌。”沈肆气定神闲。
说完之后，他淡定离去。
吕国公目光沉沉的盯着其背影。
沈肆为何这般笃定，会下暴雨？
这时，钦天监颤颤巍巍的从御书房出来了，腿都在打哆嗦，“国，国公。”
吕国公瞥了眼，“你确定七日内雨会停？”
之前是确定的。
现在，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可对上吕国公阴凉的眼神，他也不敢说啊，“臣确定……暴雨纯属无稽之谈，天象并未显示。”
吕国公脸上有了丝笑意，“如此最好，否则不用等皇上，本公先拿你祭天。”
钦天监感觉，他这条命，是留不住了。
从宫里出来，阴雨连绵。
卫安撑着伞，走在沈肆身边，“侯爷，真的会下半个月的暴雨吗？”
“夫人所言，哪一次不真？”沈肆毫不犹疑。
想想也是。
卫安担忧，“若暴雨不断，老城区势必会被淹，那片的房屋老旧，但暴雨可不会挑门第，侯爷，为防万一，可要让夫人和几位小姐一起撤离？”
沈肆正有这个打算，他上了马车，“先回府。”
“是。”卫安收伞驾车。
路上的积水更深了。
这才半日，阴雨未曾停过。
沈肆更加断定，暴雨将至。
回府后，沈肆便说起，让温九书与沈云灵她们几个撤离的事。
沈云灵则说，“大哥回来前，嫂嫂便与我们说了，明日我们便收拾东西，去相国寺暂避。”
相国寺在山上，地势高。
即便京都真的淹了，也淹不到相国寺来。
“不，不要去相国寺，去潜龙山行宫。”沈肆开口。
温九书瞬间会意，“确实，相国寺不是最佳的避难场所，虽然地势高，但暴雨之下，山体冲刷，山上也不安全。”
【很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等地质灾害。】
【潜龙山行宫，祭典时我去过，那里不但地势高，建造的还很牢固，加之又是皇陵，排水系统各方面肯定做的好，否则雨一大，先皇岂不被水泡着？】
【还是沈肆考虑的周全。】
沈家兄妹正在商议明日撤离，元宝忽然来报，“侯爷，郡王来了。”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秦野撑伞而来，在门口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才进屋，“侯爷，冒昧打搅，听闻侯爷今日进宫说起百姓撤离一事，母亲交代我，侯夫人与沈家众人，可到行宫暂避。”
即便撑着伞，秦野肩上的衣服还是打湿了。
他担忧的看了眼沈云瑶，匆忙赶来，就是让她们撤离避难的。
这倒是与沈肆想到一处去了。
“侯爷不知，老城区那边的积水，已经漫过膝盖了，且雨不断，水位还在不断地上涨，工部派去疏通暗河的人办事不力，非但没能清理完暗河水渠，还将地下的那些淤泥污秽搅了出来，却又不清理干净，现在老城区那片都臭了。”
秦野也是刚收到的消息。
就跟沈肆分享了。
温九书闻言，神色凝重起来，“糟了，又要有麻烦了。”
秦野不解，“侯夫人何意？”
不等温九书开口，沈肆说，“地下暗河里的污秽脏臭，说句不好听的，尸体都可能埋过，里面的污秽被掏了出来，却未能及时清理干净，人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泡着污水，很容易感染疾病。”
秦野面露担心，“我怎么没想到！这么说，只是撤离还不够，还得带着药材和郎中一起撤离？”
老城区那么多百姓，还要兼顾药材撤离，这绝非易事。
【还是沈肆懂我。】
温九书也道，“侯爷，皇上怎么说？可同意百姓撤离？”
沈肆微微蹙眉，“朝臣大多反对，说暴雨之说不可信，皇上暂且只命老城区的居民撤离。”
“能撤离一部分是一部分。”温九书看了眼逐渐阴黑的天，大雨淅淅沥沥，“事不宜迟，云瑶，你们先去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好。”沈家几个姐妹都去准备了。
路过秦野身边的时候，沈云瑶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看了眼。
“顾好你自己，不必担心我。”秦野笑笑说。
沈云瑶抿唇，“你要小心。”
秦野如今在宫里当差，他定是要护着皇上和长公主撤离的。
“夫人，我受命安排百姓撤离，今夜不必等我，你和崽崽先睡，我让卫安留下，护送你们去行宫。”沈肆叮嘱道。
温九书明白，他要出发去抢险了。
“留下卫安一人足矣，你带上朱光，侯爷，救人也要顾好自己。”
沈肆捏了捏她的手背，“有夫人记挂，我一定平安。”
崽崽在摇篮里爬起来，伸出小手‘啊啊呀呀’的说点什么。
沈肆抱了一下崽子，“要乖，等爹爹回来。”
崽崽小手扒在他脖子后面，无人看见，有一缕银光从崽崽的手心，种到了沈肆后颈上。
去叭去叭。
崽崽保佑你。
夜里，一道惊雷震醒了温九书，她猛地睁开眼，顿觉心神不宁。
崽崽睡在她边上。
沈肆还没有回来。
她知道，沈肆必然是要忙一个通宵的。
窗外好似天怒，白色雷电劈裂天际，转瞬撕裂了夜幕。
暴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