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夫人刹那间的愕然过后,吩咐围坐桌两侧的两个儿子去前院迎接突如其来的周公子,并再三叮咛,务必以礼相待,不可有丝毫怠慢。
周姝宁的出身,桑府中知晓详情的仅限桑志夫妇与九疑,桑时序虽有所察觉,却从未深究,只存一丝疑惑于心。
兄弟二人,眼神交汇,默契油然而生,随即匆忙整束衣冠,快步走出内室,径直向前院行去。
桑志心中也是一阵怅然,一会儿见了周家公子便什么都知道了,若真如周姝宁所言,自然再好不过。
此时,周姝宁在房中也听见了外间的喧哗,打帘行至九疑身旁,问道:“发生了什么。”
九疑在外头并未听得太清楚,于是唤住刚从正房出来的桑时序与桑时安。
桑时序闻声止步,视线在周姝宁与九疑身上停留须臾,随即回道:“说是周姑娘的兄长来访,我与大哥正要去前院迎候。”言毕,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好奇。
周姝宁闻言,面色微澜,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她显然未曾预料到兄长竟在此刻出现在这,心中不免揣测起他的来意。
令她更意外的是,兄长竟能找上门来。
她轻轻点头,道:“多谢告知,我与九疑也一同过去吧。”
九疑会意,颔首后便与周姝宁并肩而行,紧随桑时序二人去前院。
不多时,一行人已至前庭。
但见厅中坐定一位身着锦袍、气质儒雅的男子,年岁看似稍长于桑时安,面容端正,气质中自有一股令人不敢轻视的沉稳。
这便是周姝宁的兄长,周瑾。
周瑾虽为庶出,自幼却得周姝宁生母抚育,亲如嫡出。
周姝宁的母亲过门多载未有身孕,这才停了妾室通房的避妊汤剂,有了周瑾后,便抱到身边教养,没过几载便有了周姝宁,可惜胎里不足致使七月早产,后来也再没有身孕。
周瑾一见周姝宁,即刻起身,面容霎时柔和下来,大步至周姝宁面前,上下细细打量这位久别的妹妹,最终将视线落在周姝宁脸上。
念及在场非周姝宁一人,遂收敛起那即将溢出的言语,转而向众人拱手,举止温雅,谦辞道:“列位海涵,在下周瑾,乃是姝宁兄长。此番唐突造访,实因有要事与桑县令相商。”
抬眸之际,忽见周姝宁侧畔立着的九疑,眼神中不免掠过一丝讶异,一路行来,阶州地界的女子多是质朴自然,眼前这女子衣衫虽不甚简朴,却难掩其脱俗之姿。
桑时序与桑时安见状,连忙还礼,态度恭谨有加。
桑时序道:“周兄客气了,请随我们来,家父家母已在等候。”
周瑾闻言,眉宇间的褶皱不由加深,只觉这偏远之地果然不重礼教,女子不仅能随意出入内外宅,且能参与迎宾待客,实非惯常所见。
桑宅格局仅两进,并没有太过严谨地区分内外宅,偶尔还能见到小厮在内宅穿梭。
九疑在去昆山之前,听桑夫人讲了许多到昆山要注重的规矩。那些日子,她已然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将礼教规矩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然重返故土,那些严苛的规矩礼法又逐渐在她日常的悠然中淡去,故而面对周姝宁的言语,她并未拒绝,愿与其同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已至内院正房,这期间兄妹俩一句话也未说。
然而在这短短时间,桑志夫妇已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应对周瑾的场景。
二人到底是长辈,遂在见到周瑾时,仍端坐高位,面容自若。
但在自小阅尽繁华的周瑾眼前,仍露了几分怯。
周瑾心中了然,却不点破,只以十分温和的语调自陈名姓,向二人致意。
桑氏夫妇应过后,周瑾直接切入正题,目光掠过周姝宁,缓缓言道:“舍妹近日得伯父伯母看顾,周家上下均感念不尽。此次贸然来访,实则是奉家父家母之命,接姝宁回家。”
周瑾虽未明言出身,但那份从容与谈吐间的非凡气度,让桑志夫妇对周姝宁先前所言又添了几分信服。
未待他人言语,周姝宁已先声夺人:“我不回去,我还有许多事未做。”
“愈发没规矩了,此事并非你所能决定。”周瑾言语间虽带责备,眼中却无愠色,转而向桑氏夫妇致歉:“舍妹少不更事,还望伯父伯母海涵。此番前来,确是家中长辈挂念深重,渴望阖家团圆。”
继而,周瑾话锋一转:“晚辈另有一桩要紧事,需与伯父伯母详谈,望能赐片刻清谈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