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瑾一开始打算只与桑志细说,然观桑府上下情形,旋即改了主意,选择将桑夫人一并纳入商议之中。
此举正中桑志与桑夫人下怀,只是碍于周姝宁在场,不便直言,是以二人皆未启齿。
桑志颌首示意,众人便都退了出去,只三人留在屋内。
周瑾端正坐着,面容沉稳语气平缓,道:“不瞒伯父伯母,家严乃通政使,之所以允姝宁孤身远游,实因怜她在家中闷得慌,故安排了不少人保护。”
闻此言,桑氏夫妇愕然对视,心中豁然开朗,难怪周姝宁一个姑娘家能独行至汉中,原来沿途皆有周府暗卫护航。
桑夫人忆及往返文县途中,听周姝宁说了不少独身在外发生的那些事,无不惊险,彼时她已经相信周姝宁这一路上半是机敏半是幸运,如今看来,多是周家暗中相助。
周姝宁曾说为了避免周父通过银票上的印戳和发行钱庄等信息追踪到她的行踪,特将携带的银票悉数换了些碎金散银。
那时候,桑夫人赞叹之余亦感讶异,只觉周姝宁小小年纪,思虑的却很周全。
想想也是,周家那样的家庭,怎会对这唯一嫡女的行踪一无所觉还由得人跑了。
思绪至此,不由轻按额头,暗自嗟叹。
忽地又意识到周瑾说其父乃通政司的通政使,桑夫人豁然醒悟,可见周姝宁所言不虚。
桑志自也听清了,在他眼中,知州已是大官,这通政使更是朝廷中枢的重要官员,负责掌管朝廷诏令、臣僚奏章等机要事务,位高权重。
想到周家的背景,桑志不由得对周瑾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更加重视。
周瑾话语间直截了当,无半分拖沓,道:“晚辈深知伯父伯母对姝宁关爱有加,心中颇为感激。然,未知二位长辈心中所求为何,还望坦诚相告,以便晚辈能够襄助一二。”
桑夫人闻此言,如遭掴面,羞赧难当,心下一阵刺痛。
桑志欲言又止,终是默然,转而以目光探寻妻子的意思,似求助,又似期待。
只见桑夫人轻吸一口气,瞬时神色恢复了惯常的模样,心中亦渐趋明晰。
她将视线投向周瑾时,发现周瑾正侧首淡然地等待着,那姿态中既有世家子的从容,也不失对二人的尊重,显然,周瑾虽洞察其心思叵测,却仍给予了足够的体面。
平心而论,她待周姝宁初时或许夹杂私心,但随着相处日深,也渐渐生出了几分真心的关怀与喜爱。
此刻,她抿了抿嘴唇,未置一词,只觉在周瑾这年轻后生面前,自己似乎失却了往日的沉稳,于是对桑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顾虑。
桑志深谙妻意,清了清喉,微呷茶水,而后语速悠缓,言辞切切:“贤侄高见,吾与拙荆确有小事相求,此事关乎小女桑九疑的终身大事,还望周家能够为小女觅一佳偶,确保她日后的生活安稳无忧。”
这是桑夫人起初愿意对周姝宁伸出援手的初衷,她心底所愿无非是希望九疑能有良配,未来能够有所倚靠。
她的瑜娘此生怕都无法从陈家走出来,她一定要让九疑嫁得好,一定得是书香门第。
周瑾闻言,轻轻颔首,满意这对夫妻没在自己跟前装作无欲无求,遂言:“晚辈自当禀明家中长辈,唯求伯父伯母能详述何谓‘良缘’,以便周全考量。”
周瑾言语间,刻意提及桑夫人,实则已洞察这二人之间是桑夫人主导。
此刻,桑夫人微扬螓首,语音温婉而坚定:“倒也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相貌周正、品性上佳、书香门第即可。”
周瑾略作思忖,的确不是过高的要求,反倒十分寻常,京中遍地都是。
听报信的人说,桑刘氏待姝宁视如己出,而姝宁与桑家那位名唤桑九疑的情同姐妹,朝夕相伴,寝食不离。
他这一次过来本就是为了带周姝宁回家,不料却得知周姝宁的鼻子还有的治。
若周姝宁无意医治,归程自是顺理成章,可一旦她心意已决,欲除病根,则需要修书一封,禀告双亲延期回去。
可他,不太希望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