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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黄昏,一顶小轿停在了曲阳侯府的后门,楚莹雪扶着婢女的手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宿敌的直觉,她向小巷里看了一眼,正对上楚意昭窥望的视线。

瞬间咬紧了牙,不顾婢女的阻拦,扶着肚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走到楚意昭面前,死压着声音道,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楚意昭瞧了眼她的身后,“楚云禹没来送你吗?孤家寡人连个送嫁的都没有,楚莹雪,你确实是个笑话…”

女子的话像一记重拳,兜头一下,狠狠砸散了她的怒气…

“少挑拨离间了”楚莹雪回了一句。

“侧室进府,亲人不能送嫁,你当我不知道…”

水红色的裙摆塌在暗巷边上,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心里都明白,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普通人家尚且能偷偷看两眼,高门大户,又有谁敢说什么…

楚云禹心里是在意这个妹妹的,不然在大理寺待了那么久,楚莹雪还臃肿了。

水红色的孺裙裹在身上,没有半分新嫁娘的雍美与喜气。

只是楚莹雪的名声太臭,他不敢沾的太多。

楚意昭怜悯的瞧她,“雪儿妹妹,夫家不喜,娘家无人撑腰,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昏暗的长巷里,女子眉眼压人,声音低缓绵软,却刺的人生疼,楚莹雪的心陡然慌了。

母亲瘫痪,父亲外放,二哥三哥远在天边,大哥根本不管她。

广信侯府派了一顶小轿,将她这个侧夫人的待遇硬生生压成了侍妾…

楚莹雪喘着气,手不自觉的搭在小腹上,鼓起的弧度让她的身子猛然一颤,像是摸到什么救命的稻草般,眼底冒出了亮光,

“我腹中有子,这可是世子的长子,孟阳公主的长孙,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就算现在落魄了,母以子贵,孩子出生后,她照样锦衣玉食,一辈子荣华富贵。

楚意昭嘴角露出一丝笑,没有反驳,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那么想嫁给齐珩,为什么还要给我下情蛊?”

“楚莹雪,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楚莹雪突的气焰一凝,眼神闪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装什么?”楚意昭嘲讽,“这蛊你也吃回去了”

“奸夫淫妇,天生一对”

楚莹雪一愣,想到常念去牢中送饭那次,非逼着她吃了两口芙蓉糕…

明明甜糯的点心,却满口膻味,她还以为是楚意昭故意折辱她…

“楚意昭!你敢对我下毒!”

楚莹雪怒喊一声,抬手就要扇向眼前的人,却被楚意昭反手抓住胳膊,一个用力甩在了墙上,

“啊…”楚莹雪痛呼出声

楚意昭站在巷子内,有些暗。

“害人者,人恒害之,怎么到你自己就怕了?”

百花宴那天,她本来没怀疑楚莹雪,蛊虫精贵,尤其是情蛊,百年才得一对。

这种好东西,楚莹雪为什么要给她下?直到她看见齐珩那抹奇怪的眼神。

“齐珩喜欢我,你为了讨他欢心,将叶蛊种在我身上,想将我变成你们二人的禁宠”

情蛊分花叶两蛊,中叶蛊者会情不自禁的爱上花蛊,甘为人下,情意绵绵。

她手背上捉出来的就是叶蛊。

楚莹雪捂着胳膊缓缓站直,梳好的发髻落下几根碎发,婢女着急的在远处跺脚,她露出个笑,有些难看,

“是啊,等你衣衫不整的抱着男人大腿,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时候,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惜啊…”

可惜没等到百花宴结束,她就入了大牢,齐珩那个没用的东西,连楚意昭的身都近不了…

楚意昭冷笑,“我能把它弄到你嘴里,你觉得我会怕?”

楚莹雪一僵,恼怒道,“你笑话够了没,若不是你,我能落到这个地步?”

“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自找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楚意昭冷漠道,见楚莹雪又要争辩,楚意昭直接打断了她,

“你腹中的孩子固然重要,可你这个母亲…做出这等丑事,孟阳岂能容你?”

“什么意思…”

“去母留子,权贵之家最常用的手段,反正你死了谁也不会追究”

“而且,你身有蛊虫,根本不需要孟阳动手,齐珩一句话,你就可以为他去死…”

“不可能!珩哥哥不会这么对我!”

楚意昭定定的凝望着她,明亮清澈的双眸倒映着她憔悴不堪的脸,和那一袭水红色的廉价衣裙…

不可能吗…

暗巷的寒风自领口吹进,根根汗毛竖起,一股阴寒席卷了楚莹雪的身体,手心下的孕肚顿时变得如匕首般尖锐。

华贵的绫罗变成了索命的利刃…

巷子深处的女子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她,声音飘浮着,“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引出蛊虫,花叶两蛊,两相交换…”

“我要齐珩变成一条狗…”

月升乌啼,人影错落。

楚莹雪怔怔的愣在原地,直到婢女前来催促时,才回过神来,手心绵软一片,巷子深处却已没了人。

顶着婢女疑惑的目光,楚莹雪眼神微闪,将布包藏进了衣袖里…

楚意昭刚回到院落,就被人从背后拥住,熟悉的檀香裹着她,整个人陷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

男人低着头,下巴靠在她肩上,亲昵自然,再加上那句归迎的话,楚意昭诡异的觉得——

魏星离特别像一个迎接丈夫归家的小妇人…

这样的想法让楚意昭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挣了下,身侧的长臂宛如铁丝一般纹丝不动。

一天下来,她辗转侯府,身心俱疲,不想与他多纠缠,楚意昭无奈道,

“莫让别人看到了…”

“别人是谁?”魏星离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的语气很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楚意昭耳畔,“你大哥?”

楚意昭身子一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感受到怀中人的异样,魏星离轻笑一声,低磁的嗓音在黑夜里,如同鬼魅夺魂的惑语,

“这么怕…”

“那你更要伏低做小的伺候我了…”

伏低做小四个字被他咬的极重,唇齿间蕴含着丝丝怒气。

冷白纤细的脖子就在眼前,魏星离恨不得在上面咬个印来,让这个女人认识认识,什么才叫玩物。

脖梗凉嗖嗖的,楚意昭咽了口口水,垂着的手拽着男人的袖子,轻轻晃道

“那是骗楚云禹的,你瞧你,怎么还往心里去了”

她知道院里有楚怀的眼线,故意说给楚怀听的。

魏星离感受到袖口的晃动,微微垂眼,葱白的指尖捏进纯黑的布料里,小小的,圆润的,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诱人。

楚意昭没听到回应,以为他还在生气,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宽大的手掌带着热度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魏星离常年练剑,掌心的薄茧刮蹭着她的皮肤,有撒娇的意味,

“你以后不要这样说”

“我会伤心”

楚意昭心尖颤了颤,碎玉叮咛,尾音轻卷,似一根羽毛轻轻刷在耳蜗里,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酥麻,

这人…

如同危险寒凉的宝剑,裹着世间最柔软的锦缎,轻轻摩擦着纤薄的皮肤。

酥痒难耐又让人恐慌不已。

真是要命…

月落日升,天光大亮。

先前在破庙,楚意昭请魏星离盯梢乐远伯府,这么些天了,倒是发现一桩艳事。

“嚯,孩子都五岁了,算算时日,刚成亲就养着了”陆风禀报道。

五岁的孩童,年轻的妇人。

楚意昭陡然想起了在医馆看见的那对母子。

上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乐远伯竟敢将外室养在倩阳眼皮子底下。

且正妻被人下毒害的无法生育,外室的孩子却已经五岁,怎么看怎么怪异…

楚意昭叹了句,“最是难防枕边人啊”

魏星离眼神古怪,“这话怎么说道的”

楚意昭摆了摆手,“烦请世子将这件事通给郡主知道”

魏星离点头,又问“你盯乐远伯就是为了抓奸?”

楚意昭一愣,“那倒不是”

当时是怀疑陈家与人合谋陷害沈家,继而影响沈征出征,让楚云扬有机会作乱。

如今沈征入职京郊,近来又剿匪有功,短短数日升至四品将军,圣眷正浓,又没有拖后腿的聂鱼青。

不用她再操心了。

“那就…”

“小姐小姐”常念急急忙忙跑进来,

“小姐,董小姐在外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她侄子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