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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皆因张家女重病卧床,受此屈辱,秦遂褪去弟子服,身着白色单衣跪在宫门外,呈列数项罪责,请求元安帝严惩张如意。

那时辽东匈奴虎视眈眈,张樊驻守的姚城是离辽东城最近的边池,元安帝不愿起纷争,只废了两家婚约,将张如意拘禁在府。

“可不就是选妃嘛~”

董琰婉的笑声响起,打断了楚意昭的思绪。

楚意昭从回忆里抽身,望向不远处的越王府,高墙上探长着翠直的长竹。

人们用青竹形容读书人。

凛凛霜节,修修雪身。

风骨气节,犹如那高瘦的身姿,可断不可弯。

元安十六年,举人秦遂,白衣染血,自断双臂于宫门前,以一身傲骨,再次恳求帝王重惩张家女。

张如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秦遂双臂残废,锦绣前程付之一炬,秦淮安辞去官身,带着妻儿旁支回归祖籍。

至此,上京城再无屿溪秦家…

董琰婉好奇的问,“她这般不端庄,那些男子竟也愿意赴约?”

“端庄与否并不是姻亲的首要准则,况且,张如意的身份在那,她就是个哑巴,也有得是人想娶。”

想娶的娶不上,不想娶的跑都跑不掉。

楚意昭饮口茶,露出个莫名的笑。

还好今生,要拨乱反正了。

想娶的一定让他娶上。

董琰婉注意到她的话,“娶妻娶贤,高门贵女都是以端庄为第一准则,夫家相看也要评判礼仪,你却说端庄不是姻亲的首则?”

“高门贵妇求迎主母,自然要端庄明理的女子,可若是丈夫求娶妻子,姑娘下嫁郎君,总得看的顺眼才好……”

楚意昭微顿,补充道,“这是我个人的观点…”

董琰婉点点头,“确有道理,我嫂子就有些嫌弃哥哥的个子,明里暗里吵过不少回”

想到御史台口若悬河的小董大人,在家还与媳妇论高矮长短,楚意昭就忍不住笑。

“母亲教育我与嫂嫂,男子的相貌并不重要,只要品行端正,持重厚道即可”

楚意昭摊开手,语调闲适,“相貌,身材,学识,武艺”

“四有其二”

董琰婉想了一会,杏眼微睁,“武艺学识便也罢了,身材和相貌组合,是不是有些…浅薄”

“哪里浅薄?”楚意昭用手托住脸,“你想找个丑相公?”

“我不想”董琰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楚意昭接着说,“除去正常美丑,面气中正,气血红润也可称为好看,这种面相的人,身无疾病,而无疾无病的人大多情绪稳定,不闹人。”

董琰婉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楚意昭绷着脸吐出,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

素手掐在纤腰上,楚意昭继续说,“身材好,说明平时多有锻炼,为人自律有毅力。身强体壮,体力旺盛可以…”

楚意昭说着瞥到董琰婉骤然变红的脸,牙齿咯噔,差点咬到腮帮子,

“你不要乱想,我是说体力旺盛可以多干活,维持家用…”

“干活耕种?”董琰婉红透了脸。

“…”

你是怎么用那乖顺娇憨的脸,说出如此春意盎然的话…

董琰婉甩甩帕子,娇羞道,“哎呀,我没有想到那个,你看你…”

欲盖弥彰。

楚意昭暗唾了一句。

翠竹摇迎,丝丝寒梅暗香自院墙外挟风而来,女子间的笑语银铃声,伴着花香萦绕在院里。

董琰婉说着说着想到一人,“其实…楚四公子……”

楚意昭面无表情,“你忘了他吧,我求你了”

她听不得有人说楚家人好。

董琰婉抽抽鼻子,“我只是感慨…最后一次…”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楚意昭吐了口气,

春心初动的少年郎,盛年凋零,总是记得深刻些,久而久之就成了心头明月。

为了董琰婉以后不会伤心难过,也为了她日后能够与良人,两心相知,夫妻顺遂。

楚意昭决定进些谗言

“你别看他如今长的人模狗样”

“小时候老爱吃鼻涕,面条一样,舌头一卷,吸溜就到了嘴里,鼻屎都不吐…”

楚意昭绘声绘色的描述,旁边抽泣的女子随着她的话逐渐僵直…

董琰婉的面色十分复杂,惊诧惊恐,还有难以言喻的恶心,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意昭,迟疑地问道:“你…说真的?”

“当然,府里的老人都知道”

楚意昭信誓旦旦。

脑中那个脚踏繁华的红衣少年,一寸寸裂开,成了个吃鼻屎的傻子,董琰婉不可置信的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画面一直在脑子旋转。

她胃里有些不适,也不说信不信,连忙起身告辞。楚意昭让怀春拿了一包熟普追上去,并嘱咐她告诉董琰婉,若是叶真身体不适可上门求医。

桌上的茶有余温,楚意昭端起放在手心里。

楚云煦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放出去的网收不回来鱼,多半是破了。

祁山多医,他那只手还真让人担心。

楚意昭起身,打算给他去封信。

楚莹雪肚子里的孩子想舅舅,年关将至,怎么能不回来看看…

楚意昭推开门,迎面对上一双精致含笑的桃花眼,她愣了下,脚步后撤,踏出房门看了下,

没错啊,这是她的书房。

“你怎么在这?”

男人懒洋洋的斜靠在太师椅上,雪影月华般织绣的披风,垂曳在椅背上,群山雁归的水墨丹青图,在日光的照射下,金丝浮动,恍若置身于瑶池仙湖。

仙池之上卧躺着一位矜贵慵懒的郎君,薄雾浓云,漂浮痴缠于如画的眉眼之上,波光流动间,缱绻悱恻。

美色艳绝,楚意昭的心脏怦怦直跳,人怎么能长成这样,似妖似仙,莞尔一笑,她的命都快没了。

魏星离不说话,一双含情眼脉脉的瞧她,楚意昭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握住男人修长的手,纤腰抵靠在案桌上,与他四目相对,

“等多久了”

“很久”

寒梅盛开是个分水岭,魏星离的手温逐渐变的冰凉,离了暖炉不过两息,就犹如冷玉。

楚意昭制了几副药,让他灌下去,却如泥龙入海,没有半点用处。

重生之后,除了那次发病,魏星离一直表现的像个正常人,她总觉得不急、还早,等解决完上京城里的事,再去采药。

冻到泛青的指节躺在手心里,怎么也捂不热,不正常的触感掀开了沉疴已久的遮布。貌似茂盛的大树,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未觉间,今生的楚意昭生出了比前世更加浓烈的急躁和无能为力。

魏星离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笑意渐消,反握住那只柔荑,安抚道,

“别担心,只是旧疾,开春就好了”

旧疾…

是了,魏星离的身体已经坏了五年。

无缘无故的就病了…

无缘无故?

楚意昭突然有些迷茫,

她初次去越王府,面对的就是一个已入膏肓的病人。

魏星离的病因是什么?

几月几日缘何发觉…

似乎从来没人跟她说过。

楚意昭不说话,魏星离心底划过一丝不安,他坐起身,将头靠在楚意昭腹前,声音微哑,

“我还能护你很久”

“纵使…白骨成尘,也能护你此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