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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有人!”

陆林眼神一凛,速移窗边,手抓边角木棱,如燕雀般翻窗而上。

陆睿身随形动,抽剑挡在楚意昭身前,圆瞳茫然无焦,手中银剑却肃肃闪着寒光。

风化和勾着头,怂兮兮的藏到楚意昭身后,直到屋上打斗声传来,他才猛然想起,“迟?那不是我雇主吗?!”

“老头,你终于想起来了。”

一道身影自门口走进。

楚意昭含着杀意的目光刺向风化和,吩咐道,“剁了他的手!”

陆睿领命,长剑直直朝风化和刺去。

“喂喂!”风化和吓得抱头乱窜,“老迟救命!”

近在咫尺的长剑被一把通体雪白的长枪挑开,来人挡在风化和面前,嗓音冷峻,语调却微微带笑,“小姑娘,火气这么大,没学过尊老爱幼吗?”

楚意昭凝眸看去,昏暗灯光下,一名披着暗色袍氅的男子持枪而立,透出袍的胳膊掀起大氅,露出窄袖银服,细腰玄带,腰扣处挂着一枚镶金的玉牌,堪堪遮住半个腰身。

男子五官锐利,眉眼生的太过恣意张扬,以至于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狭眸含着淡淡戏谑的冷意,眼角一颗小痣,寒夜而来,亦淬上了冰雪。

这般沉厉的眼神。

屋顶上的打斗声还在继续,此人并不是一人前来。

楚意昭并不纠结被人戳穿,此间易容,本就不高明。只她没想到,风化和竟然这么早就搬了救兵,

“尊老,他也配?敢偷我的药,本来想明早与他算账的,既然靠山来了…”

她秀眉一挑,“你给他买单?”

紫袍男子侧首看身后的老头,杏目灼灼,“偷人东西了?”

风化和心虚,“谁…谁偷了…别胡扯哈。”

他就藏一些些。

一颗花生米。

这么好的东西,研究研究嘛。

楚意昭抱着手臂,“其实偷走也没用,蠢货,掰碎了喂,你也吃不进去。”

紫袍男人斜眸扫了眼床上病恹恹的谢习文,嗓音冷沉,“不管如何,你私自绑走我的客人,贻误大事,此次,我不能轻饶。”

楚意昭听到这话,心下了然,看向瑟瑟发抖的风化和,“你跟他胡说了?。”

“怎么是胡说!难道你没绑我?”风化和梗头道。

“说的也是,你们,一丘之貉。”楚意昭不甚在意,指着紫袍男人轻喝,“睿睿,干他!”

陆睿得令,起手挽剑,直攻男人要害,紫袍男子杏目微挑,倏然脚踢枪尾,枪身受力悬空,正握手中。

银制枪缨,肃猎作响,双手攥枪格挡,玄铁长枪抵住剑锋,铮的一声,寒意激荡,嗡嗡作鸣。

紫袍男人眼中扬起一抹赞赏,“小孩,力气不小。”

陆睿打架不爱废话,沉默犀利的圆眸褪去痴气,余下森戾的杀意。

面前的男人,语调带笑,嘴角带笑,眼眸带笑,偏生冷的使人不寒而栗,紫袍黑发上的风雪聚于枪尖,蓄势而发。

他感受到威胁,心底升起股强劲的狠气,手腕斜剑,收剑挽花,霎那间转招刺向男人右颈。男人嘴角噙着冷意,翻枪拆招,避向左侧,而后撤身推枪,利刃迅猛破空,银尖直指陆睿面门。

两人身法迅捷,于逼仄房屋内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但会误伤。

在第三次木屑横飞后,谢习文只能抱着被子逼在墙角,面色惊恐,“床…”

床板断裂,窗棱翻撬不见,茫茫纷飞的深蓝雪花夜色在长方框中飘荡,形成独特的江北框景。

楚意昭无心赏景,脚步悄悄移向上下乱窜的风化和…

屋外灯火骤明,楼梯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剧烈动静,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

又是铿锵二声,此次,陆睿不敌,被长枪逼的连连后退,寒剑插于地板,才堪堪稳住身子,圆钝的眼眸泛起涟漪,波波怒气血丝沁于眼底。

紫袍男人翻转枪花,微微扬起下颌,恍若冬日冰霜,傲气凌人,“太嫩。”

陆睿握剑怒目,“再来!”

“你已输了。”

“是吗。”

清泠声线划空而过。

那夜掌柜上楼查看是谁搞出拆房之势,抵达时,原本平整的房间破败漏风,白雪随萧萧北风透过光秃秃的窗子飘进,白紫青三袍鼎立,宽大衣袍迎风簌簌。

不过眨眼,紫袍男子拎起个呕吐老头踏风而去,披氅上下翻涌,甩落一个灰色的荷包布袋。

少年道士朝他含笑拱手,指着地上布袋道,“有些旧怨,叨扰掌柜了,烦请再开两间上房,此为赔金。”

掌柜上前拾起,掂量一番,太重,他正欲开口退钱,一道灰色衣摆旋着雪花坠瓦而入,银剑滴血。他缓缓仰头,屋顶破了大洞,他的心也破了个大洞,呼呼阵阵刮进冷风…

这回,够了。

笠日清晨,谢习文于客栈门口拜别三人,青袍被风吹的鼓起,腕处缠绕着圈圈绷带,瘦弱的肩脊挺的笔直,明明痛的唇色发白,却还是坚持目送三人离去。

青山低垂,广袖翻飞。

马车动行间,楚意昭夹起车帘回望一眼,孤韧的身影隐没于风雪纷扬里,满目的白中依稀可探一抹飘摇亘立的青。

“读书人…”

低低琢语,消弭于急雪。

头雪轻缓,似神明初踏人间,对万物三生极尽温柔,次雪急骤,如神明尝遍苦难因果后,不甘发出的狂吼沉怒。

上京城的雪下的比江阳城大,不过二十里路,马车就从纤薄雪层驶入及膝深的厚棉雪地。

再后,车轮陷进冷滑厚雪中,寸步不进,骏马嘶鸣也难动半分。

楚意昭下车查看,拉车的马匹眨着大眼睛无辜的看向她。

楚意昭:“…”

极寒的天,涂面糊糊冷硬黏皮,楚意昭一行人便恢复了本来面目。

此时外面狂风暴雪,云间雪花凝结成冰条,飘过面颊,刀割般的疼。陆睿摸摸吹红的脸,长睫弯弯,压着白雪,几欲睁不开,“胡子…”

想念胡子。

楚意昭戴着顶竹编斗笠,雪花飘至未化又铺叠一层,积雪覆盖,片刻成了雪人。

她转头,前路后路白茫茫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

风啸雪呼间,楚意昭扬起声问陆林,“此处已近上京狭道,若是步行,不知脚程几何。”

车轮冻的太过结实,陆林站起身,闻言,脚踩车辙跃上顶,远眺估算,“太远,走不过去。”

上京城外各条官道的接引官道称为狭道,入狭道,便是入上京,世子会派人在那接应,难的是这一截。

无雪时,这段路,也要走个把时辰,况此时雪深已至小姐膝盖,大雪有连绵之相,弃车前行,人受罪,花也过不去,不是明智之举。

三人一马滞在雪里,一时无言,楚意昭蹲在车板上,陆林站在雪里持伞为她挡风。

“这雪再不停,咱还回得去吗。”

两人注视着陆睿在马头边嘻嘻哈哈的蹲雪人,脸蛋儿被冷风吹红,神似猴屁股。

昨夜打输了,气的一晚上不睡觉,如今又跟没事人一般。

“唉…”

楚意昭感叹,“心不存事,多好。”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