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豪拿着湿帕子轻擦了擦卢嘉成的脸,却被人一把甩开。
他冷了目,硬是捏着这人的下颌,再次把湿帕子搭了上去,堵了他的口鼻。
卢嘉成原想,就这么被他闷死算了,可一想到云城百姓,想到自己手底下那些兵,还有城防军,他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死了。
于是乎就着这人满是茧子的手掌,挣扎起来。
高自豪捂了他好一会儿才松手,刚拿开那湿帕子,便又将自己嘴巴堵了上去。
卢嘉成只睁着眼死死地瞪了他,待他松了口,才咬牙道:“我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高自豪点了点头:“我信,那咱就说好了,大人可千万别死,我可等着你把我碎尸万段这一天的。”
此时已经一天过去了,卢嘉成除了他再没见到旁的人,加之往日付衷等人都一副颇为忠心之态,故他当真还信着高自豪那话,竟以为他们都被这人用计杀了,便冷着声再次开口:
“高寨主当真是好本事,卢某佩服,我那师爷还有府内之人尸身何在,你可将他们好生葬了?”
高自豪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大笑道:“葬了,葬了,卢大人当真是天真无邪到了我高某佩服的地步!”
卢嘉成蹙了下眉,而后突然明白,倏然瞪大了眼:“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
“那不然,大人觉得为何在寨上时,我刚见到你就能认出来?”高自豪一手压了人,一手再次伸进了他衣服中撩拨着,“付师爷啊,他看我喜欢,就把大人送与我了,让我……”
高自豪顿了好一会儿,才勾了下冷戾的唇角,继续道:“玩儿。”
卢嘉成已经震地说不出话,半晌,颤抖着开口:“所以,上一任水师提督……”
“不是因病死的,”高自豪扶了人坐到自己腿上,“我杀的。”
在任职前卢嘉成便对云城山匪有所耳闻,但他转调至此,到云城后,一切都由上任提督那看似颇为忠心的师爷付衷操持着,此人办事老成持重,卢嘉成得他不少帮助,便照旧让他坐了这师爷之位,不成想,此人竟如此狼子野心……
“大人是在想着谁?”
高自豪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这才发觉自己被这人压着身子坐到了他腿上,忙挣扎起来:“混账!你放开我!”
高自豪怎么会听他的,只轻笑了笑:“今儿是新年,大人随我到寨子里成亲如何,这样一来,便是日后要将我千刀万剐,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在谋害亲夫了。”
说罢,就抱着人朝外走去。
卢嘉成昨日才丧失武艺,浑身无力着又被这人强要了好些次,刚刚又听到是被那些身边之人背叛才沦落至此,已觉心如死灰,此番听他这话,更是气得不轻:“你敢!你……回去!!”
高自豪却是抱着人,边走边冲外喊道:“提督大人只怕有的闹腾,结巴,你便先回去张罗。”
金牙这才探头进来,应了后再次转身而出。
“结巴!!你给我回……”
“大人与其求他,倒不如求我。”高自豪拦了他话,目有寒光。
卢嘉成死咬着牙盯着他,未发一言。
直到这人快走到大门口处,他才握着他的肩颤抖出声:“我……求你了……你……别带我去你那寨上……”
高自豪侧了眼看他,看不出情绪。
“我……已经被你毁到这地步了……”
压抑了许久,卢嘉成到底还是红了眼,泪珠一滴滴滑落,滴到了这人的手上,炽热,夹着绝望: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明明早就听闻云城山匪霸城,可……我为什么还是相信了你?没错,是我蠢,我傻,我未经世事不识善恶,高……寨主,我真的求你了,我已经被你推到深渊里了,你……给我留口气,行吗?”
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如此抗拒去他那寨上,好似……一旦过去了,就会被无数山匪看着,自己怎么被这人……侵犯。
这等于,将他折了手脚,扔人群里,又扒的精光。
高自豪冷冰冰地看着这人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卢嘉成止了哭,也闭了眼。
他早该知道,这人没有感情,他从内到外,无处不散发着狠与冷决。
他似草原之上那狼王,只为自己的心而活,至于他人的悲欢生死,狼王如何会在意?
果不其然,高自豪再次走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卢嘉成闭着的眼睛只剩下黑暗——不似刚刚,即便闭着眼,却依旧有微弱的阳光撒在脸庞上。
原来是他被这人装到了麻袋里。
高自豪并没有听卢嘉成的。
他扛着人骑了马,便往寨中行去。
卢嘉成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
回到寨子上解了麻袋,高自豪便将金牙准备好的喜衣套到了他身上,又拉了人到自己怀里:
“卢嘉成。”
卢嘉成黯淡无光的眼睛微动了下——揭穿身份后,他只“大人”着叫,倒未直呼过“卢嘉成”。
只听这人继续道:“也是,一身污糟,你能记得才怪了。”
卢嘉成抬眼:
“我记得。”
声音干哑,“你左脸那短刀疤,我记得。”
高自豪一怔,少有地说不出话了。
不过此人大风大浪皆见过,怎会败于此,故只一瞬,他便接着说:“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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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自豪原不叫高自豪。
他原叫卢冰。
或者说他原也不叫卢冰,改过几次名字,最初是叫什么,他也忘了,只记得自己姓高。
他八岁那年被人卖到了卢府,因着买他那日冰天雪地,卢家便给他起名叫卢冰。
即便年岁小,但他在卢府做的依旧是粗活累活。
原本是没机会接触到卢府小公子的,因着那日去送东西,而照看小公子的奶妈内急,她便让这衣着破旧的小孩儿暂时看了一下。
小公子自然是卢嘉成,他盯着眼前这看着就有些凶的小哥哥有点怕,却还是鼓了勇气想跟他说话:“哥哥,你叫……”
话未说完,俩小孩儿齐齐晕倒。
等醒来时,只剩了他自己——被捆着。
还有哭的不能自已的奶妈。
这人从小就聪明,立刻知道上当了,只怕是奶妈和外人做的局,劫走了小公子,嫁祸给自己。
他想辩解,可嘴巴被堵着,身后还有人抽着他鞭子。
隐隐约约间,只听到奶妈哭诉着,说什么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卢冰在与黑衣人说着什么,黑衣人还给了他银子,说他干得不错等等。
卢老爷怒不可言,立刻让人来搜身。
他身上当然有银子——昏倒后被人塞的。
还有一封信——自然是赎金和约定地点。
这么拙劣的把戏,可那卢老爷爱子心切,竟真信了。
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寒冬腊月,一身破衣扔到了路边。
自小穷苦,这种事倒真经历地不少,原本咬咬牙也能撑过去——
如果不是朦胧间看到那被救回来的小公子,远远地在冬日的阳光下,被一群人簇拥着,甚至来不及朝自己这里望一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