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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晚膳是长极吃过的最艰难的一次。

他坐在加高的椅子上的,一会看看娘亲一会看看亚父,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能感觉出来气氛有些诡异。

诡异到他连饭都吃不下。

裴月姝给他夹了一筷他爱的吃食,“长极怎么了?还是没胃口吗?”

前些日子长极生病什么都吃不下,可把杜嬷嬷心疼坏了。

长极赶紧摇头,要不是亚父在这里,他该把头埋进碗里。

霍弛也吃不下饭,一直盯着裴月姝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花来。

长极好奇地问,“亚父,为何你一定盯着母后?”

霍弛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

而从始至终,裴月姝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等长极用晚膳就带他去沐浴,就在二人要安寝之际,长极又仰起头问道,“亚父,天已经很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霍弛一时无言,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借口。

“检查完你的功课就走。”

长极耸拉下脸,他还想玩一会再睡的。

好在他天资聪颖,经过上次挨打之后也不敢再懈怠,今日的功课他已经做完了。

霍弛将他抱到书桌旁,检查万功课后,又教他念了一遍千字文,念到最后长极已经困得不像话,迷迷糊糊地找娘。

裴月姝看不下去,将他抱去床上休息。

霍弛想跟上去,但害怕长极突然醒了,又问他怎么在他娘的床上,只能拂袖而去。

分明是他的女人和儿子,偏偏跟他们亲近一下就闹得跟做贼一样。

裴月姝拍着长极的后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召见过霍弛,即便有也是在甘露殿,霍弛也很少来宫里,每次一来,裴月姝必定叫人把长极抱来。

气得霍弛险些当着孩子的面将那一层窗户纸捅破。

这日,霍家的十公子霍炀入京就职。

霍宅为他办了接风宴。

霍炀从小就敬爱霍弛这位兄长,他见霍弛闷闷不乐举着酒樽去找他喝酒,“三哥这是怎么了?还从来没见你这般失魂落魄,莫非是三嫂给你气受了?”

他这位三哥手段了得,从来没见他在官场上受什么人的气,那么也就只有女人了。

霍思邈闻言也抛了个眼神过来,他倒不是八卦,只是担心霍弛会揍霍炀一顿。

霍炀成年以后,刚好是霍弛最风光的时候,这位霍十公子也有一段极为不像话的日子,还是挨了兄长一顿打才重新走上正途。

霍弛看了他一眼,霍炀装模作样地躲开,笑嘻嘻道,“三哥,今日可是我的接风宴,你可不能打我啊。”

霍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上次究竟哪里做错了。

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也都让给她了,自己甚至可以接受偷偷摸摸,为什么她还这么冷漠的对自己。

霍炀一脸不可思议,尤其是看到叔叔脸上的笑意,还真是情场失意。

“三嫂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居然连兄长你都搞不定。”

“滚。”他瞪了他一眼。

霍炀摸了摸鼻子,他这兄长脾气这么坏,也难为三嫂能忍受得了。

霍弛这是打听不出什么了,他又去缠霍思邈,霍思邈自然不会告诉他,又拿这狗皮膏药没办法就只能让阿紫去应付他。

“十叔,你别喝酒了,身上好臭啊。”霍迎紫捏了捏鼻子。

霍炀只能尴尬地离开,等接风宴结束,他又去暗七那套话。

主子不进宫,他也没机会去找秋葵,正郁闷着呢。

“十爷,你还是别操心少主了,都操心操心您自个吧。”

“什么意思?”

“您也老大不小了,二夫人正在给您挑个出身名门的妻子呢。”

霍炀不可置信,“这......这三哥都还没娶妻呢,怎么就轮到我了,二婶这是在挑软柿子捏呐。”

暗七看着他点头,“少主不愿娶妻,谁能奈何得了他啊。”

这样一来,霍炀对那位神秘的三嫂越发感兴趣起来。

第二日早朝,霍炀跟霍弛一同上朝,经霍弛举荐后,皇帝下放圣旨,封霍炀为少廷尉,协助霍弛主理廷尉署。

霍家俨然已经压过了曾经第一豪族季氏,他们府上的十公子要任职没人能拦住。

透过珠帘,霍炀看到了后面庄肃又不失绝色的明懿太后,一个女子能走到这一步,甚至能得到三哥的支持,可见手段强悍。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和太后重托。”他跪下接旨。

霍弛明目张胆地直视上首的太后,可惜她并没有给予自己一个眼神。

他一忍再忍,想起暗七和他说的,女人都要哄一哄的话,他持笏上前,以平洲连年干旱为由,自发捐款一千万两,又鼓动群臣一同捐赠。

他这么大的手笔,后面的人自然也不能小气,纷纷咬着牙捐钱。

因为征讨冀北和平洲干旱的事,国库空虚,皇帝和太后今年连去承德山庄避暑都免了,可见节俭。

裴月姝心情极好,赞扬了霍弛和众位大人的仁义之举。

霍弛嘴角轻勾,这样她总不会还生自己的气了吧。

霍炀觉得奇怪,三哥什么时候有一颗菩萨心肠,居然还会管赈灾的事,还一捐就是这么大的手笔,简直不可思议。

等散朝后,他问起,霍弛却没有给出正面的解释。

“你老大不小了,早日去廷尉署历练,等过开年,你就跟王家的千金成婚。”

“三哥......我连王家小姐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突然要和她定亲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都是如此。”霍弛急着进宫,语气越发不耐烦。

霍炀已经没了父母,长兄为父。

“那好歹让我和人家见见吧。”

“随你。”

霍炀撇嘴,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有了这一批捐款,国库算不上充盈,起码也不会捉襟见肘。

裴月姝也不意外霍弛会来。

此番他虽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得罪的人可不少。

“真是让霍大人破费了。”

霍弛在她面前坐下,又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和自己说些别的。

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他求和的态度都摆得那么明显了。

他轻咳了一声,“上次的事是我有失考虑,周时章是你的表弟,我知道他不会泄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裴月姝握着朱笔的手微顿,但很快又在奏章上做起批注,显然是不想再提起此事。

霍弛自讨了个没趣。

他平生积攒起来的一切骄傲,算是全塌在了她这里。

“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么久了,你也该消气了。”

裴月姝直起身子,“我没有生气,霍大人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霍弛被狠狠一噎,她这样分明就是还在生气。

“我不过是怕他不死心,我这样做不仅一了百了,你也没有烦恼了不是吗?”

“霍弛,那不过是你的私欲。”她皱眉看他。

要想告诉周时章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大可不用那样折辱人的法子。

他分明就是在报私仇。

他是可以不用考虑周时章的感受,那她呢。

她是他的什么私有物吗,是他折辱情敌的什么工具吗?

尤其那人还是她的表弟,若是这件事让一直疼爱她的舅舅舅母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想?她今后又如何面对表弟?

霍弛是舒坦了,满足了他心中的占有欲,可有曾想过她的处境。

霍弛一时无言,看着她携带着怒气的眼神,只能放柔声音,“我知道错了,下次必然不会这般冲动。”

裴月姝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占有欲只会与日俱增,眼下低头也不过是想揭过这一次罢了。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好在长极中午散了学,来景阳宫用晚膳。

长极在这,霍弛自是什么都做不了。

“亚父,燕安说京城里来了一支会耍猴的胡人是真的吗?”

今日的霍弛格外和善,和在上书房严厉的他完全是两个人,长极也主动黏到他身边。

他这一开口,裴月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长极这个年岁本也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只是可怜他要一直被困在宫里,读书识礼。

霍弛将他抱到膝上,“是真的,亚父带你出宫去看看好不好?”

长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抑制住笑意看向裴月姝。

裴月姝也软了心肠,反正有霍弛带着,总不会出事。

她点头,长极眉开眼笑。

霍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长极立即扑到裴月姝怀里,“娘亲也一起去吧!长极想和娘亲一起去看。”

裴月姝能拒绝得了所有人,唯独拒绝不了长极。

她摸了摸他的头说好。

长极很高兴,午觉都睡不着了,拉着顾燕安问他外面还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顾燕安其实也没出过几次门,至于那会耍猴的胡人,也不过是听一些小太监说的。

他说得磕磕绊绊,倒是哄得长极睡着了。

顾燕安为他拉好被子,自己在另一侧的小床安睡。

自从他成为陛下的伴读,他就没有回过家,他在宫里过得很好,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虽然家里人都对他不好,但还有祖母。

长极有美丽温柔的娘亲,还有疼爱他的亚父,他很羡慕,他有些想祖母了。

出宫那日,顾燕安壮起胆子到太后面前说道,“启禀太后,燕安进宫已久,想回家看看祖母。”

他要无时无刻陪在皇帝身边,长极这次要出宫玩,有娘和亚父陪着,自然也用不着他。

顾燕安对长极很好,几乎把他当亲弟弟照顾,裴月姝很喜欢他。

裴月姝叫来银翘,让她带顾燕安回家一趟,有银翘在,也不怕顾家的人把顾燕安欺负了去。

裴月姝今日穿着十分寻常的衣饰,她这张脸朝臣都认识,她干脆戴了一张面纱掩饰,看上去就是一个通身气派无比的贵妇人。

长极被霍弛抱着,头上带着一顶可爱的瓜皮小帽,对外面的一切事物都好奇得紧。

出宫后,他的一张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也难得霍弛好脾气,长极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十分耐心。

长极也如愿看到了那群胡人耍猴的把戏,笑声和鼓掌声都没停过。

受他的影响,霍弛和裴月姝脸上都露出笑意。

霍弛一只手抱着长极,一只手护着裴月姝,生怕她被附近的人冲撞。

为了不引人注目,几人和寻常百姓一样围在人群外观看。

只是为了几人的安全,周围大半的百姓都是由暗卫假扮。

除他们三人外,身边还跟着金露和暗七,都是一身寻常侍从打扮。

“三爷,夫人,属下在崇德楼订了一间包间,是否要移步?”暗七问。

瞧他们这三人的样子,任谁也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长极也觉饿了,停止看猴,一行人往崇德楼去。

暗七何止是订了一间包厢,为了几人的安全,那一层楼都被包下。

刚刚在街上逛的时候,霍弛给长极买了不少小零嘴,他本来还在吃一根糖葫芦,见了桌上的美食后,他就不吃了。

剩下的那些长极打算把这些带回宫分给燕安和鸢尾姐姐他们吃。

用过午膳,霍弛正打算带他们去他的私宅小憩,可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长极原本吃饱了昏昏欲睡,现在却是揉着眼睛往那边看。

见那女子被人刁难,裴月姝眉头紧皱,一行人也停下了脚步。

“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着香囊是你的,可有什么凭证?”一脸无赖的锦袍公子高举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任女子的丫鬟怎么够都够不到。

裴月姻嘴唇紧抿,若是个普通香囊也就罢了,可里面有一张娘为她求的平安符,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人定是打开看到了,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她若走了,他必定要拿着这个香囊上门说他们私相授受。

她若是说出了凭证,他更是要当众和她扯上关系,真是个无赖!

霍弛也看到了那女子的脸,惊诧片刻后突然想起裴月姝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摸不准裴月姝与她的关系,问道,“可要去帮忙?”

裴月姝点头。

暗七正要上前,可那位锦衣公子突然就被人一脚从二楼走廊的窗户踹了出去。

楼里还有不少食客拍手叫好,“这张公子仗着他爹是京兆尹,在京中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天有眼啊,总算是有人收拾他了。”

几人看清了那男子的脸,霍弛脸上涌起几分诡异的色彩。

裴月姝暗道不好,忙让金露带已经睡着的长极走。

霍炀见过长极,她带着面纱倒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