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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传来一道轻柔的男声。

“就依公子所言好了,鲍昌福,请人进来。”

鲍昌福立马转身行礼:“是,东家。”

江瞳拉住明礼,从宽大的袖中暗暗递给了她一把匕首,外人看过去还以为是新婚夫妻在不舍缱绻,“我在门口守着,一见不对,切莫周旋,直接喊我。”

“放心。”

明礼颔首,孤身进了厢房。江瞳和鲍昌福二人也不搭话,各立一边守在门外。

厢房内,装饰奢华,珠宝满地。

明礼一跨入门槛,便知此地有多么豪奢,地是白玉铺就,门槛是黄金打造,更莫要遑论屋内各式各样的名贵宝物。

便是点燃的香料,也是专供皇族,千金一两的月龙香。

珠帘之后,是一个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他跪坐在一张茶案前,可那茶案之上却摆满了赌具。他未束发,应当是尚未加冠,一身宽松的月白长袍披在身上,露出的下巴棱角分明,下颌线漂亮非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礼总觉得他那一双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紫色。

“明二姑娘,我是席墨,初次见面,甚是欣喜,还望不吝赐教。”席墨勾唇一笑,这一笑恰如浩瀚春水,汲生万物。他抬手指了指对面,“茶已斟好,姑娘入座吧。”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席氏,明礼这些日子也算是将京都城里头的世家高门都给翻看了个遍,可并没听闻有什么姓席的家族。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席墨一直在盯着她看,嘴角笑容明显:“我这里东西多。叶子戏、骨牌、马吊牌、六博皆有,但明二姑娘勿怪,今日我想玩些不一样的。你,应当是不怕的吧?”

“客随主便,我既敢来,便没什么怕的。席公子,你先请。”

席墨点头含笑:“二姑娘爽快,我喜欢。”

二人面前放着一只十八面黄铜酒骰和一套行酒令钱,酒骰通体错金银,空隙之间饰以错金三角卷云纹,中心镶嵌红玛瑙或绿松石。

“我这人呢,一向不爱规矩。玩骰子也是因为心中喜爱,所以今日我们自己定规矩,这骰子一共十八面,其中十六面刻的是‘一’至‘十六’的数字,另外两面则是‘酒来’和‘骄’字,若是扔到数字则无碍。若扔到‘酒来’便需饮酒,但可以随意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如实相告。若扔到‘骄’字则游戏结束。以十个回合为极限,直到有人扔到‘骄’字,算作胜出。”

明礼看着他:“我若第一局扔到‘骄’字呢?”

“那便游戏结束,算姑娘胜出,我会将明器公子送出来。”席墨说道。

“好,开始。”

这一颗骰子的价值不可估量,如今却被席墨随意抛起。

它‘叮当’落下的那一刻,明礼都在肉疼,生怕上边镶嵌的哪一颗红玛瑙或绿松石会被崩出去。

铜骰落下,上显‘酒来’。

席墨一笑:“明二姑娘,承让了。”

他端起手旁早准备好的一碗酒,大口喝下,酒水流落,划过喉结,直入衣间。

“姑娘将莫正封关押在府中是想借此机会见到莫照吧?莫照此人,贪生怕死,他知道如今陛下、张家、二皇子以及督察院的隋大人都在盯着他。姑娘此刻擒住莫正封,只会有打草惊蛇这一个下场,别说儿子了,就是你杀了他亲爹,他也不会露面。”

席墨将铜骰移到了明礼的面前,“我知道姑娘的背后是明、张、江三家,但明家隶属二皇子阵营,左相又权柄重大,只怕是没有姑娘说话的份。至于张、江二家,他们依附太子,莫照更加不会见。但是巧的很,我有办法见到莫照。所以,姑娘要不要选择弃了张小世子,与我联手?”

“我不会弃张止。”

明礼答得坚决,她拿过铜骰,往上一抛,落下后显‘三’。

席墨再抛,又是‘酒来。’

“明二姑娘和张止是何关系?”

“盟友。”

明礼又抛,骰面显‘十二’。

她将骰子拿在手里摩挲,这东西不仅价格贵重,而且分量也重。但她怎么觉着,每一面朝上的时候拿在手里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

席墨似乎没想给她时间去研究骰子,见她没抛中,便又拿了过去。随手一扔,骰子旋转不休,最后又是‘酒来’一面稳稳朝上。

他饮酒,再次说道:“自从明府赏花宴的那一日我便注意到了你。二姑娘,你我是一路人,你想莫家死,我亦是如此。假若我们携手同盟,定会比张止那纨绔子弟来掺和更加有效。”

“席公子这番话里没有问题,我便不答了。”

明礼声音淡漠,她拿起铜骰,在手心里转了两圈,最后高高一抛。

是‘酒来!’

见状,席墨惊讶了一瞬。

十八面的骰子罕见非常,她只玩了三回便能摸清其中关窍?

这不可能啊,若没有常年练习绝不可能投的这样精准。他扪心自问未曾轻视明礼,还是说她的底牌,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明礼饮下一碗酒:“我想知道,席公子的身份。”

“席姓源于我母亲,我的本姓......”席墨咬唇,眉间有一抹厌恶闪过,“是......”

“是莫吧?”

明礼率先开口,席墨猛地一抬头,他低头苦笑:“姑娘所言不错。但我母亲在莫家并无名分,所以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猜到了。”

明礼举起铜骰,狡黠一笑,问道:“其中关键我已知晓,席公子还想再玩下去吗?”

说罢,她也不待席墨回话。

明礼再次抛起,骰子滚动停下,上显‘骄’字。

席墨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最后释然一笑。

“今日,是姑娘赢了。但我方才的话是肺腑之言。张止乃镇北侯世子,他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侯门,动莫家亦是如此。但我不同,明、莫两家之间多有往来,我若能置莫家于死地,那么莫家手下势力,我可与二姑娘同享。”

明礼将铜骰放下,起身道:“记得派人将明器送来,告辞,席公子。”

说完这一句,明礼转身就走。

席墨一按赌桌,高声道:“听闻,明日飞鸿马场之上,二姑娘和臧家有一场骑射比试?到时,在下会亲自前往为姑娘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