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自然可以,但三妹妹拿什么同我做交换呢?”
明安眸底一片茫然,她喃喃:“交换?”
明礼轻笑一声:“当然要交换了。我只是你姐姐,又不是你阿娘,凭什么要为你做这么多?而且,就连王姨娘似乎都不愿为你搏一回,那我这个外人便更不好插手了。”
她看着明安,看着她逐渐黯淡的神色,看着她逐渐塌落的肩膀。
“三妹妹,人活于世,有利用价值其实是一件好事。你若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那才叫真正的可悲。”
明礼换了一支羊毫细笔,又低下头去写东西,她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今日,我未曾见过你,三妹妹出嫁的时候,我会赠礼。”
“李嬷嬷,送客!”明礼大声喊道。
李嬷嬷将门推开,欠身道:“三姑娘,请吧。”
明安垂着头,动作缓慢的起身,就在她转身过去的那一瞬间,明礼最后扫了她一眼,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用笔蘸墨,刚欲涂黑手下纸张,便听得明安的声音响起。
“二姐姐。我是蝼蚁之身,能入得你眼的,估计只有这条性命。”明安再次转身,只见她脊背挺直,眸光发亮,她坚决道:“我宁愿用鲜血去为二姐姐铺路,也不愿嫁人为妾!”
明礼冷声问她:“宁死,亦不为妾?”
“对,”明安眸底一片血丝:“宁死,亦不为妾!”
“好,我成全你。让你去死,用你的死,为我铺路。”
明礼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她从身后博古架的最底层拿了个小木盒子出来。木盒里面整齐排布着六个不同颜色的瓷瓶,明礼把蓝色那个给了明安。
明安舔了舔嘴唇,问道:“二姐姐,这是,毒药吗?”
“是啊,穿肠毒药,见血封喉。”明礼一挑眉,眼带邪气,“你,敢吗?”
明安吞咽了口唾沫。
“我死之前,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二姐姐?”
明礼说道:“留下一封遗书,指控孟氏罪行,逼父亲将管家之权移交给二婶。三妹妹放心,待你死后,王姨娘的下半生将会衣食无忧,我也会为你寻一个风水极佳的埋尸之地。”
明安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瓷瓶。
“后日,我想在镇北侯府听到三妹妹的死讯传出。”明礼凑近了明安的耳边,语气松快的说出了这一句,接着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即上前两步,“三姑娘,老奴送您出去。”
明安抬起双眼,看着明礼露出了一抹笑容:“愿二姐姐,新婚喜乐,前路光亮,一生顺遂。”
说完这句,明安没做一点纠缠,跟着李嬷嬷转身便离去。
“真是毒药?”
张止的声音从后窗出现,将明礼吓了吓。她回头去看,无奈道:“你这爬墙翻窗的习惯,是一点改不掉?”
“递帖子太麻烦,还得一层层的通禀,我也入不了内院。我本就是来找你的,不想见到别的讨厌人。”
张止一掀衣袍,翻身落地,将窗户关紧。他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到了书案前,拿起明礼方才写写画画的一张纸看起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那张纸上,写着明安、明器、孟氏、卫氏四个人的名字。明安的名字被画了个圈,上头写着‘假死’二字,中间以一条横线相连,连结着孟氏,而孟氏的名字则被画了个大大的叉。
卫氏和明器二人则被圈在了一起,以线条连结孟氏,上书四字‘取而代之’。
张止震惊的望向明礼:“你,神算子啊?”
“明安过来,本就在我预料之中。”
明礼走过去,一把将纸扯走,“孟氏管家,明器和卫氏行事一定多有不便。既有拦路虎,那就杀了,明老太太是如此,孟氏自该也是如此。孟氏一倒,卫氏拿下明家,轻而易举。”
“那明安呢?”张止追问。
“这个,”明礼皱眉细思了一番:“我听闻,宫里头有女官。若是她愿意,进宫去,凭自己的本事做上女官,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若不愿,那就换个姓名离开京都吧,权当我难得做一件好事。”
张止点头:“做女官也不错。那怎么不直接告诉她是假死,还骗她是毒药?”
“怕她装得不像。”
说着,明礼忽而狡黠一笑:“不过,就是要她以为自己真死了,然后一睁眼发现没死,这样的救命之恩,一辈子都还不干净的。”
张止失笑:“明二姑娘真是好狠的一颗心啊。”
“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来和你说一声,陛下已经有旨,如若一切顺利,半个月之后,我们还有席墨要陪太子下一趟江南。”
“下江南?”明礼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一个大概:“是要接着去查盐运案?可,为什么要带上席墨?”
席墨的确是在莫家父子案里功不可没,但他并非官身,太子南巡,即便和盐运案有关,也轮不到他才对。
张止拿了两只茶盏去一旁宗热水烫洗。
他答道:“盐运大权在莫家手中十几年,下面隶属官员早就被换成了自家亲信。若是忽然换人,只怕盐事上要出大乱,莫正封本是最合适的,可你一桩水奴案将他彻底做死,如此一来,席墨这个私生子便只能粉墨登场。陛下此举,是意图让席墨掌控莫家。”
“你少说了一句吧?陛下并不是想让席墨掌控莫家,盐运是国之重器,没有哪个帝王会希望盐运寄生于一个家族。若席墨没有在京都府上大义灭亲,陛下的目光也不会放在他的身上。”说着,明礼忽然停顿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线在若隐若现,像是可以把一大串的事情全部连接起来。
她的眉头紧皱:“陛下是在抬举席墨,私生子自然比世家子更好掌控。陛下想让莫家继续辅佐二皇子,他不甘心将盐运给太子。”
明礼直言说道。
张止知道明礼对于政事一向敏感,却不想她实在聪明的令人心惊。
还没等他回话,明礼那边的问题便又问了出来:“张止,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是太子的人,还是陛下的人。或者,你谁的人都不是?”
张止抿着唇,笑着看明礼
“我明面上什么也不是,暗地里是陛下对付林氏和张氏的刀,实则是太子的门下谋臣。”
张止端了一碗热茶到明礼的面前,弯眉浅笑:“不过,夫人忘了吗?我们即将成婚,真论起来,我当是你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