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哥哥眼中疑问的目光,韩越柔十分不安,她低下头缠弄着手里的丝帕,头顶上传来哥哥的声音:“我若杀梁定山,怎么了?”
韩越柔浑身一颤,丝帕紧紧缠住了手指,勒得指尖通红发紫,她吃痛不过匆匆松开,可哥哥再次质问:“梁定山怎么了?”
“我能见过他几次,什么怎么了?”韩越柔尴尬地敷衍着。
韩继业眉头紧蹙,提醒妹妹:“你这神情若是在娘面前露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哥哥……”韩越柔慌张极了,伸手抓住兄长的胳膊哀求,“我不过是动了几分心思,不过是自己胡乱想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哥哥千万不要告诉母亲,我不敢,真的不敢。”
“父亲已经在为你选好婚配的人家,威武大将军的儿媳去年过世,他儿子今年四十岁,过几年就要继承帅位。父亲的意思,是要把你送去做继室。”韩继业本不想提起这些话,可如今妹妹竟然对千叶的丈夫动了心思,在她深陷其中之前,不得不让她明白自己的境遇。
“继室?四十岁了?”韩越柔的眼神,宛若一潭死水,“哥哥,我是国舅府的嫡女啊,我是爹娘唯一的嫡女啊,我是姑姑最疼爱的侄女,为什么要去做继室,为什么?”
“因为威武大将军有兵权,还是宗室之后,将来对父亲和姑姑极有助益。”韩继业冷酷地说着,“姑姑也点头了。”
韩越柔已是泪如雨下,几乎将兄长的衣袖扯破,痛苦地摇头哀求:“哥哥帮我,哥哥,我不想做人家的继室,我不想嫁给那么老的男人,哥哥……”
因兄妹同命,韩继业是最疼妹妹的人,他身不由己的人生里,若能有一点点帮得到妹妹的地方,作为兄长都在所不辞,这件事一直没提起来,也是希望在成为现实前可以有所改变,但是不能让爹娘和姑母察觉她对梁定山有意,绝不能。
“不要再想那个山贼,安生在家里,哥哥会尽力为你推掉这门婚事,可是推了这一桩,下一回不知又如何。越柔,你终究要嫁出去的,或许嫁出去了,就能自由自在地过日子。”韩继业说着,为妹妹擦去泪水,叮嘱她,“母亲的心是冷的,你就什么都别奢望了。”
此时韩继业的小厮前来,说有客找大公子,这夜色深浓的时分来人,必定是要紧的事。
他起身要走时,听见妹妹呢喃:“若是如此,还不如嫁给季祥泰。”韩继业叹了一声,“四皇子都活不久,嫁给他做什么?”这话,也适用于千叶,梁定山逃不出皇帝的手,千叶往后怎么办?
但现在的季千叶,是浸在蜜缸里的人,初历人事之后,与定山之间贴得更紧。肌肤相亲时彼此的激情,胜过任何海誓山盟,爱得多深,床笫之间最明白,千叶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一天,时时刻刻都把笑容挂在脸上。
这个时辰,他们已经要安寝,李嫂却传话进来,说二娘那边派人来告诉定山,卓羲和楚歌儿出门去了,不晓得要去什么地方,也没说今夜回不回来。定山则告诉千叶:“卓羲他知道了。”
原是楚歌说要出去走走,只是她对京城还不熟悉,卓羲听她说想喝酒,就把她带来自己常随同门师兄饮酒的店家。他本想说什么,可楚歌从出门起就一言不发,这会儿一杯一杯酒灌下去,脸上已是通红一片,更抓起酒壶直接灌了。
“你醉了,楚歌,别再……”卓羲终于忍不住出口阻拦时,只听得一声清脆,楚歌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她咚的一下砸在桌面,竟是整个儿醉过去了。
听得都动静的店家赶来,连声问着:“卓公子,怎么了?”进门见楚歌不省人事,见多了香艳趣事的他们,立时闭嘴想要退下,但被卓羲叫住,“今日客房可有空的?”
“有有有!”店家笑得暧昧,他们这儿来的多是有头脸的人,卓羲虽尚无官爵,可在京城名仕之间颇受推崇,传闻如今跟了四皇子,将来兴许就为官做宰飞黄腾达,店家自然要殷勤些。
“楚歌?醒醒,楚歌?”不论卓羲怎么呼唤,女侠这会儿醉到天边去了,他不得不直接把人抱起来,上楼进了客房,让店家送来热水热茶,细心地照顾着醉后的人。
好在楚歌没有呕吐,只是睡得不省人事,卓羲守在边上也渐渐瞌睡,隔天正迷糊时,肩膀上被重重踹了一脚,绕是一身功夫也没防住,直接滚在了地上,睁开眼见楚歌扬着她手里的剑,叱问着:“混蛋,你对我做什么了?”
卓羲这才恼火,爬起来怒道:“我能对你做什么,你的衣服都没脱,我能做什么?”
楚歌低头看了眼,整整齐齐还是昨晚的模样,只是那满身酒气自己闻着都恶心,卓羲的衣衫也不乱,刚才他就是坐在这里打瞌睡而已,自己是一时热血冲头才踹他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去了。”楚歌背过身去,对着铜镜束发,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衣襟,实在厌恶极了。
卓羲方才那一摔,虽没伤着,可肩膀被楚歌踹的那一脚,实在不轻,他皱眉揉着伤处,被楚歌瞧见了,嘀咕道:“就一脚,你至于这么做作,在京城几年,把功夫都丢了?”
卓羲累了一整晚守着她,换来一脚不说,还要被揶揄,一时恼了道:“从小到大,你也就会欺负我,当是我让着你,真怕了你?”
楚歌也是不服气地瞪回来,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在那小公主嘴里是喜欢自己的人,她突然就不敢直视了。真因为喜欢着定山,才能明白卓羲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回想过去种种,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她别过脸不屑地说:“你别让啊,好像谁求着你。”
卓羲则是定山告诉她,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获悉楚歌以这样的方式知道自己的心意,总觉得特别不公平,他多想堂堂正正地告诉楚歌,可定山反问他:“我催过你多少次,你说了吗?”卓羲当时就无话可说。
“能不能弄辆马车来,我这样走出去,活像个酒坛子。”楚歌又开口,找了屋子里的水盆,将脸洗了又洗,可一时又找不到擦脸的巾子,卓羲从身后递过手帕,“你用吧。”
楚歌皱了眉头,虽然一把接了过去,可嘴里却说:“你一个大男人带什么手帕,京城里的男人都这么娘娘腔?”
卓羲被气得说不出话,倒是这股子气给了他胆子,开诚布公地说:“公主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喜欢梁定山多少,我就喜欢你多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藏着掖着,除非有一天你另嫁了男人,不然这辈子我都……”
话未完,帕子被丢了回来糊在脸上,本以为楚歌要和他拼命了,可人家只冷冷地说:“去弄马车,我要回去洗澡。”
卓羲无奈应了,可走到门口,就觉得自己特别的怂,他转回身再想要说什么,楚歌一双大眼睛瞪着他,他摇头:“罢了,从小只有你欺负我的份。”
等店家套来马车,楚歌躲在车里,卓羲驾车匆匆回到侯府时,定山已经上朝去。楚歌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回自己的屋子,让下人打来热水搬来浴桶,终于将宿醉后浑身酸痛的身体泡进热水里,她才冷静下来想着昨晚到此刻发生的一切,还有卓羲那信誓旦旦的一番话。
“合着被小公主抢走梁定山,我就随便再找一个来安慰?”楚歌怎么可能接受,卓羲在他眼睛里,就是个从小都能欺负的哥哥。但也是这样想着,她好像明白了定山把她当妹妹的感觉,所以说,彼此都是一样的?
此时房门被打开了,原以为是二娘或惠梨,再不济是小团团来捣蛋,即便还不适应这大宅子里的生活,可里里外外的家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她没有什么防备,竟然把季千叶忘了。当透过水雾看到漂亮的小妇人站在那边,楚歌呆了好一阵,才怒道:“你来做什么?”
千叶没敢靠近,小心翼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着说:“这是宫里御用的胰子,夏天用很香,楚歌,你试试吧。”
这是千叶第一次喊楚歌的名字,也是楚歌头一回听见她这么叫自己,她对“楚姑娘”就够烦的了,这下更是了不得,可她泡在浴水中光着身子,想站起来威吓千叶都不行。
“要不要不,我给你拿过来?”千叶面上笑盈盈,可心里还是害怕女侠的。
楚歌却是杀气腾腾:“你再不出去,我就杀了你。”
千叶心中一滞,纵然知道楚歌不会杀她,也明白自己被讨厌了,其实她没打算这么闯进来,是惠梨硬推她的,可来也来了,难道还赖惠梨不成。
“还有,你别洗太久,天热容易晕的。”壮着胆子小声说这句话,可楚歌仿佛用眼刀就能扎破她的身体,千叶还是跑了。
“莫名其妙。”楚歌实在气不过,从昨晚起,都是些什么事?可目光落在那精致的小盒子上,晶莹剔透的胰子里,似乎掺了蔷薇花瓣特别的漂亮,比他们过去用的看着要好,她想到了千叶那脂玉白雪一般的肌肤,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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