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头,千叶怯怯地跑出来,见惠梨正贴在门窗上听动静,忙拉着她说:“我们走吧,楚歌可生气了,我就说不合适吧。”
惠梨一脸坏笑:“将来熟了就好了,我和楚姐姐还常常一起洗澡呢。”
千叶后怕道:“她说要杀我呢。”
惠梨满不在乎地说:“他们练功的人,嘴里不是打就是杀,就跟咱们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嫂嫂你可别当一回事。再有楚姐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别看她来去如风威武霸气,心里头还是个大姑娘呀,不然她也不会喜欢我哥嘛。”
千叶笑道:“我刚才叫她名字了,果然比起喊楚姑娘好多了,反正她不可能真的杀我,往后我还这样叫她。”
惠梨却是打量着千叶,笑眯眯道:“嫂嫂活泼起来也还是小姑娘的模样,这样多好,刚见面那会儿,你冷冰冰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我和二娘可担心了。”
千叶微微脸红,问惠梨:“我现在这样,你们会觉得奇怪吗,我自己也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快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是怎么待人接物的,只记得从前好像一年与旁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和你在一起却是怎么也说不完。”
“嫂嫂不是说,过去是伪装了保护自己的?那也就说,那并不是你的本性,现在你和我哥哥好,和我们好,每天高高兴兴的,这才是本性吧。”惠梨很亲热地挽着千叶,眼珠子一转悠,指了指屋子里悄声说,“等下我悄悄地去看看那块胰子,用没用过一眼就知道了,楚姐姐她终究是个姑娘。”
千叶点头:“慢慢来,也许有一天,我能和楚歌也这样好,当然我也盼着,她能遇上好姻缘,彻底把你哥哥放下了。”
此时二娘急匆匆的找来,见姑嫂俩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她对千叶早已不是尊敬公主那样颤巍巍的态度,真正像是一家人,说着:“你们还玩儿呢,听说各地堂主的帖子已经发下去了,回头要来上百号的人,这大半年山寨里都在和朝廷打仗,好些日子没热闹过了,我快不记得摆宴请客该做些什么了。”
惠梨忙笑道:“这京城里要什么有什么,我们有的是银子,忙不过来去外头找现成的就是了,吃的喝的样样都有。”
可千叶却是道:“外头人员混杂,还是我们自己小心些好,若是混进什么奇怪的人来,家里就不安生了。朝廷和那些官员们,都盯着你哥哥呢。”
二娘欣慰不已,指着惠梨道:“瞧瞧,到底还是小姑娘不稳重。往后这家里有公主在,我就安心了。”
惠梨不服气:“如今你们都喜欢嫂嫂,当然看我不顺眼了。”
她们的笑声隐隐约约传进屋子里,楚歌正闻着那胰子的香气,听见笑声心里一慌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胰子扑通一下落进热水里,她还没怎么用呢,就化了好几圈。
自然外头不知道这些,千叶早跟着二娘去了,要看看回头把宴席摆在什么地方,这少说十几张桌子,大宅里虽然铺得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成的。楚歌匆忙洗了澡,再出来时已不见家人,只有小团团在屋子里玩耍,亲热地扑上来说:“楚姐姐,你好香啊。”
楚歌笑得好尴尬,由着团团拉她去玩耍,后来才知道,一家子都去忙接待各地堂主的事。她仿佛是头一回静下心来看这个家,外头看着冷冰冰的深宅大院,其实里头早已过起了日子,那小公主与家人相处的那么好,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除了自己。
这日夜里,定山听千叶煞有其事地说着家里各种琐事,他吃着饭偶尔插上一两句,安逸又宁静,只是末了不得不提起韩府,定山说:“那日是韩继业出面,才将张堂主的人放出来,虽不是我求他的,可他听得动静主动来,这份人情总要还。卓羲与我打算过几天登门拜访,这会儿告诉你,你要是不乐意我去,就让卓羲替我去。”
千叶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定山连连摇头:“我怎么会为难你,我根本没这么想。”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想,可我愿意和你出双入对,并不是为了去显摆炫耀什么,是和你一样的心意,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好。”千叶故作豪迈,“再者我如今是压寨夫人了,张堂主的人是你的兄弟,当然也是我的兄弟,去谢谢人家应该的。”
定山失笑,问道:“压寨夫人这个词,你是怎么看待的?”
千叶摇头:“其实最早,是听瑾珠她们嘲笑我,她们还说……”她的脸涨得通红,那些什么山贼的老婆都是轮流用的,这样难以启齿的话,到底说不得,特别是与定山经历**圆了房,就更说不出口了。
定山不会好奇刻薄的言语,只是心疼,搂过千叶道:“我就担心你始终觉得我们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到时候见了各地的堂主,你就明白了。他们里头有的是商人,有的是读书人,真正腰粗膀圆魁梧威猛的很少,我们又不靠拳头打天下。”
千叶柔声道:“惠梨和二娘都与我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可为了你,为了我们,我会好好学,我才不要做什么公主,就做你的压寨夫人。”
定山笑道:“神鼎寨不在了,你还真做不成压寨夫人。”
千叶搂着他的脖子说:“那,也是梁夫人。”
两人凑得那么近,定山禁不住就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千叶甜甜地笑着,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定山轻声问:“身上还疼吗?”
千叶呢喃:“有一点儿。”
定山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哪怕心中热火熊熊燃烧,也舍不得千叶疼痛,这几日必然要好生克制。
千叶见他正经神情,猜出几分心思,憨然一笑:“少当家,这是想什么呢?”
漫漫长夜,无限美好,只是同一片月色下,韩府二小姐却病倒了。韩夫人以为是将女儿罚重了,少不得百般呵护体贴,可韩越柔仗着病怏怏对什么都淡淡的,母亲的话十句有九句不予回应,心里是寒透了。
韩夫人唯恐女儿一病不起,也不敢一直纠缠她,之后几天从宫里请了太医瞧了又瞧,外头的事也不烦她了,一直就养在屋子里。
这一天院子里的丫鬟忽然来说:“可稀奇了,二小姐您猜怎么着,安国公主来咱们家了,都已经进前门了。”
精神倦怠的人,一下有了神采,好几日不下病榻的人自行站了起来,吩咐丫鬟:“快给我梳头换衣裳,拿哥哥带给我的桃花胭脂。”
且说国舅府,实则就是昔日的韩府,千叶的外祖母是这家的继室,而韩国舅和如今的韩皇后,便是原配夫人的子女,另有庶出的子弟散在家族中,嫡系往下传,只韩继业一人。
千叶是在太子府出生,自然对这韩家祖宅没有感情也没什么印象,她也从没见过外祖母,母亲出嫁时,外祖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年的纠葛千叶知之甚少,可她很明白,韩家的人都憎恶外祖母和母亲,连带着也讨厌她。
但憎恶讨厌是一回事,千叶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即便是韩国舅也不能真正无视。此刻千叶突然与驸马驾临韩府,韩国舅只推病不见客,但韩夫人与韩继业在大厅相迎,见了千叶,还是要行大礼。
“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随驸马来向表哥道谢的。”千叶温婉端庄,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是韩夫人看着也糊涂,这还是那个缩在皇宫角落里,冷冰冰与世隔绝的小公主?
韩继业见这光景,心里很不好受,为了父亲的嘱托,他的确有心与梁定山拉近关系,可没想到千叶也搀和进来。他与定山说着朝廷上的事,时不时会瞥一眼千叶,只见她与母亲言笑,优雅从容,是过去从未见过的光景。然而从前人人都嘲笑千叶是可怜虫,说她假清高自以为是,可韩继业一直觉得千叶就该是眼前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真有一日见到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夫人,二小姐来了。”门前下人忽然来通报,韩继业见定山起身,他不禁眉头一紧,也跟着站了起来。
但见韩越柔施施然进门,身上是月白蝶纹如意裙,步摇玲珑、轻纱拢肩,身后跟着四五个婢女,俨然贵府千金的气派,她走到千叶面前,福身施礼,千叶已笑道:“表姐不必多礼,方才听夫人说,你身子不好?”
表姐?韩越柔几乎没听千叶这么喊过她,她都要不记得自己和千叶,还是亲戚,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韩夫人难免觉得女儿失礼,干笑着:“果然是病着了,见了公主,怎么不说话呢。”
此时定山走来千叶身边,朝越柔作揖:“韩小姐,有礼。”
韩越柔更是恍惚了,刚要开口,哥哥跟来身旁扶着她,与众人笑道:“早晨还在发烧呢,千叶,越柔大概是太想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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