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砚几乎饿了两天,晚饭时司颜给他打了满满一碗饭和汤。他吃完又续了一碗,小分队的消防员来找他说话,司颜收了自己的餐具回车里。
几人算是共生死的兄弟,边吃边聊等到志愿者催促要收餐具了才走。
裴书砚给他们看了儿子的照片,人家说孩子的眉眼像他,他笑得腮帮子都酸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越像他,他越高兴。
回车上时司颜在给他爸妈打电话,他凑到镜头前跟人问好。
“小裴,是不是该回来了,你在那里多待一天我们就一天吃不好睡不着,你妈说孩子晚上也闹着要找你们。尽到心就够了,瑾瑜才几个月,离不了爸爸妈妈啊。”
司颜去找人结果自己也留下当志愿者,灾区的雨又没断过,她身体还没恢复好落下病根儿怎么办。
“真的要赶紧回来,颜颜生瑾瑜之前熬夜工作喝酒伤了身体,生产的恢复周期很长,灾区天气不好又危险,别累着她。你也是,没有苦过累过经不起考验。我们的心意都送到了。”
裴书砚被程月娴说的哑口无言,他自己来就算了,不能把司颜也耗在这么危险劳累的地方。
结束通话后裴书砚把司颜捞到怀里,她盘坐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全在胸膛里。
“你跟我爸明天就回去,照顾好瑾瑜和你爸妈,他们才是最要紧的。”
司颜抬起头看着他。
“那你呢,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答应了你妈要把你平安带回去。你再冲动让自己陷入危险,我就没脸见他们了。”
刚跟裴鹤林坦白裴书砚来这里的原因,他就给了重重一击让自己的责任更大,发生了下午的事她更不能走。
之前司颜没在他怀里这么乖过,他看得心里发痒,低头就要亲亲。但司颜最后还是躲过去又从他怀里退出来。
“裴书砚,回去吧。就当为了我,我承担不起你遇难的责任,让我安心点。”
司颜不想跟他打关于的自己感情牌,这一招太卑劣,利用他的感情让自己很羞耻。可招式用尽都劝不动他,她只有走着最后一步棋。
“你一天一夜没回来,我连自己埋哪儿留什么遗言都想好了。我跟你爸说明了你来灾区的原因,他说不管你的婚姻你的感情,但他一定担心你的安危,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见到夏朗最后一面,下午却看到你跳进洪水里的模样,离得很远,我都看不到你在哪里,好几个瞬间以为你已经被水冲到了远处。
夏朗走后我总做噩梦,把自己吓醒就抱着他的照片哭,你这来一回,我晚上还睡不睡觉了,前半夜是他,后半夜是你,你俩一个为火一个为水。水火不融要把我折磨死。”
今天,她差点就爱上裴书砚了。
他要是不在了,一定以压倒式的胜利占据她的心,去见夏朗一次,就会去见他两次,四次。
司颜低头说着说着就掉眼泪,她愁得脑仁都疼,只想把他交还给他家人,把这个责任甩出去。
裴书砚拿纸巾给她擦了眼泪,摊开被子让她躺下,手伸进进去给她揉小腿,山路不好走,她路上踉跄了好多回,应该走累了。
“今天之前是为了跟你跟夏朗赌气,了解那十个被困的老人孩子后,是为了我自己留下来继续抢险救灾。生命太脆弱了,今天没找到他们,这十条人命就悄无声息从世界消失。司颜姐,我得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我很敬佩夏朗,我也想当大英雄。”
“说来说去还是男人的胜负欲,夏朗牺牲了他没法跟你比,你是不是大英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站在你面前跟你较劲儿说你没他厉害。你的有意义的事就是跟一个死人拈酸吃醋吗?”
司颜踢开他的手瞪了两眼,埋进被子里抽泣擦眼泪。
他的有意义的事就是让她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让她背负所有的责任和骂名,他不在了她怎么跟瑾瑜解释,难道说他爸爸因为吃另一个男人的醋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裴书砚拉被子,司颜往右边一滚都带到自己身上,把生气的背影留给他。
“夏朗没死,他住在你心里十二年了,他还好好的永远都不会被你忘记,也会在瑾瑜的人生里刻下烙印。你会告诉他夏朗是全世界最厉害最勇敢的英雄,你们单独去陵园一次,我这个亲生父亲对他的影响就少一分,我不敢肯定你会不会跟孩子说夏朗是他另一个父亲。
还有,不知道他牺牲我都吃醋,何况他离开在你爱他,想穿婚纱嫁给他的时候。不是你说的,死去的白月光会让人记一辈子。你又不喜欢我不爱我,我吃他的醋你也要管?”
不跟夏朗抢位置不可以,跟夏朗抢也不可以,司颜要他怎么做才满意,放她自由单独抚养瑾瑜就高兴了吗?
“裴书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爸妈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为一段感情要死要活吗?那我告诉你,你死了我就会爱你,你是不是就要去死?你不是六岁十六岁,你已经是孩子父亲,有些话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你这样胡闹会让我在你家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我无缘无故背负你遇难的责任冤不冤?”
司颜对他的担心消失殆尽了,她突然了解到五岁年龄差带来的代沟,她说的话不知道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一定坚持自己那一套行为准则,只管自己舒畅不管他人死活。
“你最好是平安回江城,要是缺胳膊少腿瑾瑜爸爸妈妈的缘分我们都没有了。你爸知道你来这里的缘由,我现在再去告诉他你为了一个死人跟我闹,不顾自己的安危和家里人的感受,不想认瑾瑜这个孩子。”
司颜掀被坐起,裴书砚抱住她让她别激动,夏朗的牺牲是她的伤口,让她自己说出来更痛。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我们跳过这个话题,你别情绪激动。你为了他差点憋死自己,也在我身上划拉一刀,我知道你爱他,真的不用给我证明。”
司颜无处发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裴书砚忍着所有她给予的疼痛。
“裴书砚,我求你了,跟我回江城在你家人眼皮下过日子,提心吊胆的心情我受够了。”
裴书砚想跟父亲谈一谈,他继续在灾区和司颜没关系,他的好胜心她不负责,喜欢她围着她转是他的一厢情愿。
“回江城你会给我机会,会喜欢我吗?”
“…………”
沉默震耳欲聋,他苦笑后自己下车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