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妈妈说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她这个层面上的老妈妈,也不过是在这一座宋府里体面些罢了,出了这道门,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仆役老妈子。
幕后主使非尊即贵,绝不可能亲自来见这样一个小喽啰。
但宋柏也不是一无所获。
“她儿子娶妻,却欠了赌坊一笔赌债,不敢让妻子知道。”
“郭妈妈偷了母亲几样嫁妆出去变卖,仍旧不够,因如今不是母亲管家,她捞不到那样多的油水,便恨起了锦娘。”
“与外面的贼人合伙,想要害死家中主母。”
按宋柏的想法,郭妈妈这样的背主之徒,就该拉出去千刀万剐。家规教条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是有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也仍旧架不住财帛动人心,欲壑难填。
宋夫人看着地上对着她目露哀求的乳娘,心中痛的无法言说,她如何也想不到,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乳娘,竟然能为了银子,犯下如此大祸!
“到底是谁人指使,你们是如何是传递的消息?那些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宋夫人到底管过家,郭妈妈出门不多,家中之前已然上下清过一遍,想要及时快速的内外传递消息必不能够,这其中必然还有帮她传递消息药材之人。
宋柏如今已将那人揪出,结果揪出来的人却仍旧是宋夫人的陪房。
宋夫人带来陪房不多,去除郭妈妈之后,便只剩下一房,如今这一房里,竟然也不安生!
宋尚书心中已有猜测,猜测被证实之后,一切无需言说,唯有失望二字而已。
挺了一辈子的腰,到底还是弯了下来。
郭妈妈的血无声无息的流出,渗进那张漂亮的地毯里。
赵家人不说话,大夫人不说话,静静看着纸张上的一个个名字。
这样的名单宋尚书手上也有一份,幕后之人如何,如今还需查证,但宋夫人的处置也刻不容缓。
赵家能做得了主的,都在这儿了。
金色的金树步摇轻轻晃动,宋夫人对上宋柏回避的眼神,以及宋尚书的无可奈何的摇头,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是她的夫君,她的儿子!
如今要因为一个才嫁进来没几年的新妇牵连她?!
损失了两个陪房,对宋夫人来说宛如自断双臂,如此还算不得结束,竟然还要再在她身上为赵妨锦寻回来一份找补?!
孝道何在!
宋夫人眼眶都红了,巨大的难过究其根由,并非是悔恨,而是怨怪。
她怨为何当初要应下宋柏与赵妨锦的婚事,若是不与赵家结亲,宋家如今也不必群狼环伺,郭妈妈不会为了银子犯下大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宋夫人没有多好的演技,也不曾遮掩面上的痛色,宋柏一眼便能瞧出她的不忿与不平,这屋子里坐的个个都是人精,谁能瞧不出?
“锦娘这些年在宋家,承蒙亲家夫人照拂。”
大夫人说的是实话,宋夫人纵然有许多不是,唯独不曾像那些面上和善,背地里恨不得立规矩叫儿媳妇数九寒天在门口当看门丫鬟的糟烂婆母,她一碗水端不平,有失偏颇,毕竟人无完人,不算什么大错。
错就错在,她不够聪明,身边人害她她也瞧不出,身在其位,却无法明辨是非,如稚子抱金,叫人苦恼。
“说起来,如今锦娘还需调养,府中诸事,还要劳烦亲家夫人多多看顾。”
大夫人不曾发难,不咸不淡的态度,说不上亲厚,但也绝不算冷落。
平淡如水,与当日坐在堂前,眸光如剑的模样判若两人。
赵妨玉与梅循音对视一眼,宋润澄坐在最下首,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瞧不明白,安安生生,一言不发宛如一尊精美的花瓶。
人人都知道,今日有此一祸,源于宋夫人。
大夫人给宋夫人留了脸面,但宋家不能因大夫人的体面行事,将此事轻轻揭过。
“让……澄儿来吧,她年纪大了,若有不懂的,自问身边的女先生。”
宋夫人若当真有治家之能,府中也不会几次三番出事。
宋夫人与赵妨锦不和,磨合至今,也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赵妨锦为宋家生儿育女,是宋家的有功之臣,更何况人家亲娘兄长在面前坐着,罪魁之一躺在面前,人证物证俱在。
宋夫人不罚,赵家心中的那口气,不会平。
宋尚书环视一圈,赵妨玉一言不发,端着茶碗缓缓喝茶,但宋尚书知道,赵妨锦若当真有个什么好歹,这位二皇子妃说不得能叫郭妈妈的血溅到宋夫人脸上!
“那先生御前出身,将来对家中熟悉了,也能帮扶锦娘。”
当初芳若因为宋夫人,处处掣肘,芳若走到台前,却不再与宋润澄绑定。
管家一事,虽说是由宋润澄做主,实则是交到了芳若手上,中馈仍旧由赵妨锦掌管,只不过借了宋润澄的名,芳若的手。
“家中出了此等丑事,不好对外宣扬,建一座小佛堂,由我家夫人在内日夜上香祈祷,只盼来日……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