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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屋顶传来的惨叫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房顶瓦片跟身体碰撞的声音。

即使外面那么大的狂风骤雨声,屋里的人听着声音也能脑补出来一个被雷劈到的人从屋顶的斜面滚下来的画面。

这个画面最后以重物掉落在带水的地面时停止了。

雷声再不复闻。

张欣赶紧让人开了殿门出去看个究竟。

没多大会的功夫,外面一阵嘈杂。

先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怎么把人抬进屋里,后面就是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

“有气不?”

“像是出气多,进气少。外面有风,先抬进屋再说。”

“好沉,这位奉先生看着瘦,怎么这样沉!”

“衣服泡水了吧,连水带泥的。”

“这头发都烧没了。眉毛好像还在。”

“那手指头,焦黑焦黑的。”

“真仙殿上那位还在上面等雷呢!可真行!先生不如下来吧,太危险了。”

“他摆手是什么意思?”

“非要等着雷劈的意思。不管了,先抬奉先生进去再说。”

“关门,关门,这雨撇得好厉害。”

杂乱的脚步声进了大殿,闷闷的重物被放下的声音过后,又是一次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朱高炽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啧啧啧,天!这谁啊,被雷劈的?方士们就是主打一个强求?”

“回殿下,是奉先生,他跟实验坊的另一位先生上屋顶取雷。恰好被劈了摔下来。”

小内侍回话。

“被雷劈了就是这个样子的?”

朱瞻墉的声音里满是惊吓。

“爹也没见过,应该就是这样吧。”

朱高炽声音里不是很肯定。

“还活着么?”

朱瞻墉又问。

“这会还活着吧。。。”

朱高炽还是很不肯定。

“闻着像烤肉。”

朱瞻墉吸鼻子的声音。

“殿下,是不是有人受伤?”

好像那位叫孙碧云的朝天宫主持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咦,孙真人没有回山上么?”

朱高炽问道

“回殿下,贫道想着天色已晚,就在山下住一宿再上山。这遇真宫后面有一间贫道打坐的静室。刚刚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孙碧云解释。

“那正好,给看看?是跟我们一起来的方士,上屋顶采雷被劈了。”

朱高炽正好要叫人来看,道士们反正也是懂岐黄之术的,就开了位置示意孙碧云上前。

“是,殿下!”

孙碧云领命往前察看的时候,朱高炽也一项项的安排了下去:

“去个人把文先生那边的大夫也请过来。谁跟奉子交好的也叫来,这都没动静了。万一还能醒来说几句,也能交代后事。总归是跟着我们出来的。”

“是,殿下。”

“瞻墉,你先进去告诉你娘你没事,其他人也一切都好。”

“是,爹!”

朱瞻墉刚刚转身进屋,还没来得及跟张欣说话。

外面的孙碧云就是一声大吼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哭嚎:

“师父!!!!师父啊————”

张欣被突如其来的喊声震得抖了一下。

“啥,谁是他师父?”

朱瞻墉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扶娘过去。”

张欣当即伸手。

朱瞻墉扶着张欣去到外面的时候,孙碧云的哭嚎还没有停止。

“师父,您醒醒啊!您怎么就这么没交没代的去了!”

“师父,你诳我!!!你诳了我几十年啊!师父!我那会啥都不知道,你就说让我看着香火,就跑了!我是话不敢多说一句,活不敢少干一点啊!”

满脸都是黑线的朱高炽看着躺在几张凳子拼出来的临时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奉子。

也很有想嚎一下的冲动。

能被孙碧云口称师父的,还能是谁,必须是张三丰啊!

好你个奉子,你他么的,明知道我们在找张三丰。

就藏在实验坊里不吱声,还跟着一路是什么意思?

奉子,疯子,丰子,好家伙,难怪说这人有无数个名字,原来就是一直骗人一直爽是么?

还有,他的最终希望还放在张三丰身上呢!

现在不就等于,他没希望了么?

“师父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您这个可怜的徒弟吧!”

“我苦不堪言啊!!!先帝把我叫到京师一顿问啊!!!我应诏了一次又一次啊!每回都担心有去无回啊!”

“当今征召您多次,我都说我不知道您去哪儿了,我是真不知道啊!师父,您太坑了!”

“当今又让我看着人给您盖房子!!!”

“那房子,那金碧辉煌,我这心里啊,虚得想死啊!您看,您不也是雷一劈就死么,哪里是什么得道高人?”

“师父啊,我时时刻刻都怕自己人头落地啊。”

“师父!师父!您醒醒啊——徒弟扛不住了!”

“不然你换个徒弟来吧!不能可着我一个人坑啊!”

“我都快九十了,我想活到一百啊!”

“师父,您当个人吧!干点人事吧!”

孙碧云的哭嚎还在继续。

大殿里一时之间除了老道寺那像哭丧一般的嚎叫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连着外面的风雨也停了。

“师父啊——”

“闭嘴!”

原本躺得直挺挺装死的奉子忍无可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直接给了孙碧云一脚。

那位道骨仙风又老态龙钟的孙碧云先是呆住了,然后被一脚踹得就地打了个滚,姿势优美,身姿矫健的站起身,怒目:

“我不嚎,师父是不是又要扔我一个人在武当!”

“滚,我不起来,你个逆徒,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嚎下去!”

奉子就手拖了一张凳子盘腿坐下,叱道。

“那肯定!”

孙碧云梗着脖子吼了回去。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逐你出师门!”

奉子气极。

“哼,逐啊!逐了我还有谁在家看门!您上哪里都找不到我这么任劳任怨的徒弟!”

孙碧云毫不示弱。

奉子气得七窍生烟,跃身而起,带着屁股下的凳子,瞬间就跟孙碧云打成了一团。

这俩人说话特别快,动作比说话还快。

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已经滚成了一团。

明明这俩人摆出来的架势,看起来像是武当绝学太极拳,可被他们两师徒打起来却是你抓我头发,我偷你桃子,如市井之徒打架一半猥琐至极。

这时候被请过来打算给奉子看伤,让奉子留遗言的文北郊跟方士也赶到了。

大家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围成一圈看两人打架的宫女、内侍、朱瞻墉,还有朱高炽跟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