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也要拉上陈路一起！
他还有机会！
胡万天被石飞鼠带着残躯，慢慢站起，不顾自己的伤痛，只有杀戮的渴望。
恨不能生啖陈路之肉。
可还没出招，心里便涌上一股违和与熟悉之感。
令他难以动手。
为什么？
因为陈路在笑。
饱受摧残的场地飘着浓烈的黑烟，陈路看着他，嘴上得意自信的笑容，在烟雾阻挡中若隐若现。
也将记忆带回到那一天……
陈路被打断手脚，靠在墙边，即便饱受折磨，仍没有一丝低头。
在胡万天准备离开房间时，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个表情。
接着火光尽灭，伸手不见五指。
胡万天迅速制造光源后，陈路已经不在了。
过程仅数秒。
悄无声息，神乎其技。
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就这么无端蒸发。
胡万天始终猜不透个中缘由。
成了多年来的心结。
此时此刻，还是他们两个。
还是同样的笑。
他仍不知真相，却面临生死。
陈路强撑着剑爬起身，狼狈又充满斗志地说：
“怎么？不打了？”
胡万天痛恨他的沉着。
又记起自己没有问清这个答案。
可如今场地，情形都不同。
这里并无遮挡，又非暗夜。
双方法力消殆，与常人没什么分别。
这次他加了小心，又有石飞鼠护身。
陈路就算能凭空消失，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今日一战，陈路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用出这招。
找准机会，背后一剑，自己不知其中底细，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难不成，他要用那招，需要什么特定条件才能发动？
可当时陈路还未学会一星半点的法术。
有什么东西是他能利用到的？
胡万天短暂思考，仍旧猜不出是何方法。
干脆不想了。
走到这一步，那些虚头巴脑的瞻前顾后都没意思。
嗜杀的因子在此刻作祟，让他说了声：
“打！”
自己的死已经注定，想要的答案还没得到。
肯定要把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
没什么可害怕的。
陈路见他这副模样，笑道：
“我记得你有一句经典台词。”
“哦？哪一句？”
“你说，死亡是有价值的，他人的死亡，成全了你的利益，你也期待着自己的死亡，由一个更有价值的人赋予。”
胡万天当然记得，这是他的立身之本和处世法则。
所以他无论多残酷的事都能做的出。
没有迷茫，没有动摇。
他随时准备好被杀。
唯一不愿迁就地是被不符合这点的庸才所杀。
“对，我希望，死得其所！”
这四个字，就是胡万天从一开始就定下的遗言。
萧云听来，想起他曾在自己面前流露的羡慕。
真想不到这种人，一生血债累累。
竟还会追求有归宿感的死亡。
陈路半开玩笑地说：“我若杀了你，算是委屈你了吧。”
胡万天顿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变得很激动，两眼发光，蝙蝠组成羽翼张开，狞笑道：
“不，你够格！一直都是！”
蝙蝠群犹如爆炸般放出乱舞，成群结队地向陈路扑去。
吸血獠牙在穿梭间频闪寒光。
陈路没有戒备的意思，只是堂堂正正持剑等待。
石飞鼠无声无息，散入黑烟内，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鬼魅穿梭至陈路身边，毫无死角的围住了他，没有留下任何逃跑路线。
任谁都觉得陈路必死无疑。
岂料，一阵轻风吹拂，如骏马飞驰，带着硝烟掠过陈路的身体。
仅是眨眼功夫，陈路就消失了。
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从口中带出的某个小石环。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原地消失，令人费解震惊。
“什么！！！！”
红绫都没发现陈路是怎么不见的。
战场烟雾浮动，视觉上纵然被遮蔽，可神识都没探查到。
未免太神奇了？！
“怎么会？”
瞬息之间，红绫未能发现端倪，附近一干人等更是交头接耳，大呼离奇。
唯有萧云深深一笑，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听说过两人的典故，见陈路无心牵挂伤痛，便起了解密的心思，不准其泄露谜底，想自己猜。
可机智如她，即便想象过那种情况，也始终解不出，毫无行动和法术能力的陈路，是如何从胡万天手里逃出去的。
而今亲眼所见，此手法堪称登峰造极。
非心细机敏之人不可用之。
难怪他非要在这个时候才用得出来！
当真绝妙。
场下情形不等人，胡万天知道陈路故技重施。
无限延长的刹那之间，令石飞鼠火速调转方向。
即刻回防。
可意想不到的是，石飞鼠靠近自己时，竟突然不受控制，猛然集中，似收伞一般，张着黑翼把他包裹在内。
过程不足半秒。
胡万天突遭黑暗，不得视物。
石飞鼠奇特的隐藏波动，更让他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只知自己甚至来不及惊讶，心跳停下一拍。
凉意袭来，一柄长剑已透体而入……
“唔！”
胡万天瞪大眼睛，憋着的一股气还不肯散，身体抖似筛糠，咬牙低头探看。
系统界面频频闪烁，在大脑响起盲音，最终如断电一般，收成一条直线，从眼前彻底消失。
“什……么……”胡万天如鲠在喉，吐字不清。
封闭的黑色双翼慢慢飞离，几道光逐渐点亮视野。
待蝙蝠散去时，只看到陈路平静地站在面前，握着刺入他胸膛的剑，某种翠绿色的石环咬在嘴里，如吹奏般轻吐气息。
“陈……路……”胡万天喉中涌起猩红，吐血不止，嘴里仍喊着他的名字。
陈路侧头吐掉石环，见胡万天执着地看着自己，良久，才道：
“你的系统有一个隐藏的缺陷。”
“就是那些太有灵性的生物，并不会完全听命于你。”
“石飞鼠就是其中一种。”
“它们的习性你比我清楚，但有一样东西，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上。”
“就是它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沟通声波。”
陈路示意石环道：“你小时候应该玩过那种可以吹出声音的薄荷糖吧。”
“这玩意儿原理差不多，不同的是，材质是吸音石。”
“我实验过很多次，直到把它弄成这个形状后，才能创造出刺激石飞鼠的特殊声波。”
“再依靠不同的吹奏方法，便能指挥石飞鼠做到很多事情，又不用担心被听到。”
胡万天怎么也不会想到，千灵御兽系统居然还有这种漏洞。
可陈路那时没有动手能力，是如何加工吸音石的？
陈路看出他的疑问，又道：
“用牙咬的。”
“是会比较伤牙口，操作也奇难，好在事在人为，求生的时候，总是会长本事。”
“我落在你手里的每一天都在暗中实验，又有了新的发现。”
“石飞鼠的不完全服从，一旦易主，系统不仅不会警告你，还会被灵兽能力反制，看不透隐蔽波动。”
“有此两点，我才能从房间逃出去。”
这一番讲解，即便没有全部说透，但胡万天也听明白了。
高明啊，高明。
即便身处那种环境，仍然能给自己造出生路。
在房间内，想必他一开始就把这一奇特口哨藏在嘴里。
暗中布置了石飞鼠藏在房间阴影处的视觉盲区。
待灯灭后，以方才一般的手法，让石飞鼠包裹全身。
隐蔽撤离。
石飞鼠有无声飞翼，力大无穷，速度又奇快。
室内没有其他光源，盲区很多，只要行动得快些，便能无声无息人间蒸发。
难怪陈路要等到现在才用。
难怪他没有法力也能移动。
难怪自己掘地三尺，都没发现暗格。
难怪系统一路寻找，始终未果。
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他就凭一张嘴，就创造了一套能够控制石飞鼠的术式与法器。
找到了隐藏在玄学中的科学定理。
“哈哈哈……服了，我彻底服了，真有你的……陈路……”
胡万天的气慢慢缓了下来，用细微又沙哑的声音说着。
似乎没了再争斗的心思。
眼神渐渐混浊，身子本能地向前倾，让剑又透入几分。
最后额头无力撞在陈路肩上，正要倒下时，陈路本能地用手搀扶着。
平静沉默，任他靠在自己身上死去。
随着胡万天体温一点点的流失。
也随之宣告，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